离开南兰城后, 中庸便?一直没?有醒过,全?程只?在冼君同怀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一会儿嘴里委屈呢喃着什么, 一会儿又无意识难过地啜泣着。
冼君同看到这样的?中庸,心如刀绞, 只?能不断用茶水沾湿了,擦着中庸烫热的?身体, 尽可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至于中庸身上那好像坤泽的?混着一些?君子竹的?浅淡兰花信香, 自从出?城, 便?开始慢慢消散, 因为本就?不怎么浓, 没?多久,就?彻底闻不到了。
好像是完成了它保护中庸的?任务,便?就?此要离去了一般。
中庸突然有了信香, 可又消失, 这让冼君同心中莫名不安, 只?能让侍卫再快一点赶回南云城。
侍卫一路马不停蹄地飞奔回南云城,终于赶在闭城前赶回。
“你赶紧去请城西医术最好的?廖大夫, 无论?怎么样也要请他来!”
可正当冼君同一边心急如焚命人去请大夫,一边抱起?中庸要下了马车时,却听到白星叫了一声:“相爷, 有人要找您和南清哥哥……”
冼君同此刻已经心急得不行,差点失控指骂对方分不清见客的?时候, 却在转身看到慈安堂门口站在的?人时,猛地一怔:“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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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陷在了一场诡谲的?梦中。
他感觉到有人在找他,可他不仅看不清方向,还感觉自己在这黑暗中越陷越深, 眼看自己就?要被抓到,带回更恐怖,更冰冷的?地方。
突然,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从黑暗中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他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慈安堂自己房间中。
“青青……”
闻声一转头,中庸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冼君同,男人眼底发青,满脸胡渣,好像好几?天没?睡了,眼中还一片没?来由的?悲伤。
马上,青令听到一声叹息,发现房间中竟还有一人。
“族长……”
中庸正疑惑对方为何会离开青族,突然出?现在此,却同样从对方脸上看见一层哀伤,他心底猛地浮出?一股极强的?不安,稍稍一动,下.体隐隐作痛,鼻尖则蹿上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冼君同按住他,声音发颤,“青青,别动,你才……”
一股莫大的?失去极重要之?物的?感觉冲上心头,青令心跳极快,哑声问:“小南哥哥,我?是不是……”
冼君同一把抱住他,眼眶湿润,强忍悲痛道:“青青,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青令愣了一下,视线径直越过男人的?肩膀,直直落在了自己被褥下平坦的?小腹。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的?中庸只?觉一股钻心的?疼要把他从身体内部撕裂,他率先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小南哥哥…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啊……我?们盼了那么久的?孩子……我?们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甚至都还不知道他来了……”
紧紧抱住怀中已经崩溃得不知痛苦而挣扎的?中庸,眼眶湿红的?冼君同心中痛得肝肠寸断,他想说?什么,可一想到青易之?前告诉他的?话?,他只?能咬住牙,不断抱着中庸颤着声哄道:
“青青,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但冼君同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毫无说?服力?,毕竟中庸怀子,何其困难,千年的?医书上都罕有几?例,青令的?这个孩子,他们一直等了这么多年,等到他们甚至都已经没?有希望了,就?更别说?还会不会有的?下一个孩子。
其实与中庸一样,才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要马上面对他的?离去,冼君同也悲痛欲绝,险些?病倒。
可一想到中庸尚在床上,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而醒来,他只?能强撑着自己坚持下来。
他不能让他的?妻孤身一人面对这丧子之?痛。
而听着怀中的?妻的?那一声声哭声,他的?心亦再度经历了一场凌迟酷刑,可他还是逼着自己不能露出?软弱的?神情,而是要做中庸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柱。
“青青,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
“可再有孩子…也不会是我?们的?这个孩子了啊……小南哥哥…这是我?的?报应……可这明明是我?的?报应…为什么要报给?我?的?孩子……”
冼君同不明白中庸为何认为这个孩子的?失去是对他自己的?报应,这一切明明是他这个父亲的?过失,若要报应,也该是他一人承担,可为什么最终一切痛苦却唯独让他的?妻儿承受。
然而中庸已经听不进?旁人的?一句话?,他整个人已经彻底陷进?了这个,连孩子悄悄来了都没?有发现,就?已经永远失去的?痛苦自责的?漩涡,无法挣脱,除了在冼君同怀中不断哭喊捶打着对方,直至最后力?竭昏厥过去,再也做不了任何别的?事情。
而现今还陷在丧子之痛无法自拔的中庸尚且不知,距离他失去孩子后,又永远失去自己的?爱人,而自己则重新落入那人掌中金笼,重演父母悲剧,其实也只有短短不足数月光景了。
第72章 失雀12 “冼君同带回来的是个赝品,……
意?外失去孩子之?后的那一个月里, 青令整个人都过得浑浑噩噩,也就丝毫察觉不到慈安堂外的任何变化。
直到冼君同有一天?要出门上朝前,来到房间内, 抱住镜子前的中庸,道:“青青, 我听说今天?城东徐记糕点出了一批芙蓉糕,味道极好, 你想不想尝尝, 我下朝回来给你带一份, 可好?”
中庸本来还是想像之?前一样拒绝, 却突然看到镜子里的男人, 一时愣住,慢慢转过头,望着?眼前的人, 一点点扫过男人的眉眼鼻嘴, 最后落在鬓角, 从中捻出一根,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小南哥哥, 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冼君同似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白头发,但很快勉强挤出一抹笑,“青青难道是在嫌弃小南哥哥二十有八便芳华不再?了?”
“哪有……”
青令蓦地没了声, 突然想到三天?前是冼君同的生辰,往年他们的生辰, 双方都会认真准备给对方的礼物,而这一次自己陷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竟然完全不记得了,几乎同时, 这一个月里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细节都与愧疚一同涌上心?头,青令涩声道:“小南哥哥,对不起,我居然忘了你的生辰……”
“只?是一个生辰罢了。”冼君同上来吻了吻他,“青青与我还会一起过好多个生辰,不是吗?”
青令咽下喉咙的艰涩,点了点头,“嗯。”
眼看就快到上朝的时间,侍卫已经?在外面催了,冼君同这才恋恋不舍地吻了吻中庸的唇,登上马车,进宫上朝。
先前只?要他稍微松手不管慈安堂,慈安堂和里面孩子们就会乱糟糟的。
而回到慈安堂的青令,望着?慈安堂的每一处和每一个孩子,发现每一处竟都收拾妥当,孩子们也都一个个整整齐齐,身上干干净净的。
就在青令以为孩子们都长大了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扒拉住他的双腿,仰起头问?:“南清爹爹,我们可以来找你玩了吗?”
青令一愣,他记得这个女孩子叫“秀秀”,是两个月前才来和同胞哥哥的慈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