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修成人形了还戴面具,难道是脸还没炼化好?道君,反正他现在昏迷不醒,要不要将他的面具揭开看看?”

薛獒倒了杯茶水递过去,目光则望着榻上的人,心思活泛。

“不必,他戴面具自然是不想拿真面目示人。”

苏纨正坐在红香木嵌玉团花纹八方凳上,指尖在紫檀桌面敲了敲,发出短促而沉闷的响声。

“对了,之前小兔告诉我和阿杳,那些抓它的道人曾说过这龙是傻的。”

“傻的?”

“约莫就是脑子不大好,不然怎么会被那群没用的道士给抓住?好歹也是条龙,叫他们关起来折腾成这副惨样,未免太丢我们兽族的脸了!”

他这嘴皮子很是利索,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苏纨听着觉得好笑,暗暗放了一缕神识出去,想利用读心术弄清楚这银龙的来历。

他封闭自身四识,聚精会神,感知其心之音。

周围寂静无声,耳里一片空茫。

沉凝半晌,苏纨解开封闭的灵识,忍不住再度端详一遍榻上昏睡的人,眸光也逐渐变得深沉:有意思,他竟然听不到他心里的声音。

难道是龙跟别的兽不一样,所以读心术对它无效?可惜系统在他复生后就跟他解绑了,不然还能找它问问情况。

略作思忖间,他又听薛獒说道:“还有,方才循亥宗的弟子来报,说是琴秋山的深湖里出了只水妖,这妖怪老是去山下的村落里逮人吃,闹得人心惶惶的,遂前几日门中的弟子与兽界灵兽一并去往山中除妖,结果一去不复返,至今下落不明。”

“几日无踪,怕是凶多吉少,我去趟琴秋山。”

他察觉到事情不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

薛獒见此也跟着站起来:“那我……这样好了,我将这条龙带回兽界,若他真是灵智未开,把他单独留在此地便是危机四伏,再被道人抓去就不好了!”

“也罢,你路上小心些。”

“是。”

得了叮嘱,他抱拳行礼,抬眼时见黛蓝襦衫的青年已化作风往南边去了。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薛獒化为獒犬驼起软榻上的人,变成漆黑的残影朝兽界奔去。

他想着尽快把这条龙送到万树灵公那里,好赶紧去找道君汇合,遂一路踏云乘风,速度极快。

到赤洲与地洲交界线时,一股寒凉突然从后背升腾,他打了个冷颤,不由停住奔腾的脚步,回头去寻找寒凉根源是从何而来。

彼时一把三尺长的剑刃猛然刺入腹部,撕裂的疼痛感没来得及传到大脑,眼前闪过发着银光的尖利龙尾,紧接他身体就被重重甩飞出去,在坚硬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地面烟尘翻滚,模糊视线。

强烈的兽气全然爆发,如海啸山崩迎面压来,将他做出的反击狠狠压制,根本难以动弹。

反应过来的那刻,腹部被捅穿的疼痛接连袭上感官,他牙齿咯咯打颤,吐掉了嘴里的泥,强撑着立起发抖的身子,下一秒,一只利爪冷不丁从烟尘里伸出,凶恶地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整个人举至半空。

“赭玄呢?”

那张面目狰狞的魈头鬼面凑到他眼前,声音阴冷得仿佛是死了千百年的尸体刚从地底爬出来似的。

是……那条龙?

他竭力集中涣散的神思,越来越喘不上气的感觉让他难受得要命,只得疯狂地扭动四肢,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赭玄在哪儿?”

掐他脖子的手急骤加重了力道,眼前这人浑身散发着极端阴戾的银灰兽气,配上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鬼面具,倒真像是嗜血食心的恶煞。

这龙是个疯子!

薛獒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脖子仿佛快要断裂,嘴里涌上腥咸,让他感觉到自己已临近濒死。

他的实力放在兽界来看,除了赶不上修行速度较快的阿杳,也算是无敌手,没想到在这条龙面前,他只能苦苦挣扎,连跟他过招都没机会!他不知道这条疯龙寻道君是要作甚,但看他的癫狂模样,准不会做什么好事!

薛獒的面庞变得青紫,也明白此刻不能坐以待毙,干脆集全身之力想拼死一搏,奋力逼出全身兽气时,这人的指尖猝然没进他的脖颈,在他脖子边戳出了个血窟窿。

他只发出半声呜咽,一股股温热的血就从他嘴里溢出来,将他的痛苦哀嚎全部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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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和煦,琴秋山中的春景恰好,就是其间隐约夹杂着部分妖气。

一群小道士与灵兽在深林里绕来绕去,看上去精疲力尽,蓬头垢面的,有的人且负了伤,只能由别人搀扶着往前行。

但不论他们怎么走,走多久,每次都是绕着绕着又绕回到原地。

“怎么又是这里!难道真的走不出去了吗?”

“完了完了,我们要死在这儿了。”

“啊!我还没把说书先生说的书听完,还没吃到青阳城的米烙子,我不想死啊!”

有小道士已经坐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了。

几只灵兽在这儿同样绕得有些发晕,见小道士们都开始哭起来,忙「叽里咕噜」地上前安慰他们,结果它们的兽语小道士们也听不懂,反倒哭得更伤心了。

哭着哭着,身边的八卦盘不断抖动,并发起光来。

“遭了!它又来了!布阵!”

为首的小道士急忙拿出剑,推了推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