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他侧过头看向徐清翊, 在他耳边哂笑:“师兄,这区区两尺绸缎怎能困住你呢?”

徐清翊闻言眼帘轻抬,眸里寒波涌动:“你还没发现不对劲吗?”

目光碰撞的刹那, 他心骤然一沉, 迅即运转真气, 哪知体内空泛,如死海沉寂,感受不到任何气脉的涌动。

他匆遽折回门前,用力推门,奈何门纹丝不动, 被焊死了似的。

这狗东西是把他们骗进来当猪宰吗?

苏纨的脸蒙了层可怖的阴晦, 他闭眼沉思片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全身修为被压制下去的?入谷?渡河?进石窟?他竟半分都没有察觉。

他睁开眼睛,余光瞥向徐清翊:“你几时被它带到这里来的?”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画的这幅画大概是被徐清翊做了手脚,不然这人怎么可能在这儿,他的目的跟他差不离,都是为了追寻莫秋折的残魂。

“两日前。”

那人再度垂下眼,默默攒紧了反绑在背后的双手。

两日前……不就是他假成亲「引蛇出洞」的那日吗?所以徐清翊跟他算是前后脚来的?

他回到黄花梨雕花架床旁,替床边的人解开缚住其双手白绸带。

徐清翊迅速抽回手,将身体微微佝偻着,与平日里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人倒是不大像了。

苏纨注意到这点,却没心思揶揄他,现在好了,他二人都成了毫无真气的普通人,也不知道那红鬼把他们骗到这里,是要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千算万算,竟然被一只鬼算计了。别是到最后,莫秋折的残魂没找着,他们两先成了残魂。

“你这两日都待在这儿?可有什么发现?”

徐清翊来的时日比他长,以他的心思,应该能察觉到些不寻常的事,所以苏纨想从他嘴里得到点有用的消息。

这人依旧保持着脊背弯曲的姿势,几缕鬓发随着他低垂的动作遮挡住面孔,使他情绪变得不明,“没什么。”

徐清翊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怫然不悦:都生死攸关之际了,这家伙还在为往日恩怨心存芥蒂,当真是拎不清。

他一把掰过他的肩,刚碰到他,这家伙突然恶狠狠地打掉他的手,眼神冷厉,似发怒的雄狮:“别碰我!”

苏纨瞳色沉暗,阴戾浮出,躬身用手肘将他半个身子用力抵在床架上:“徐清翊,我不管你我昔日恩怨如何,既然你借画来到这里,就该明白你我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人被他猛地一撞,痛苦地咳嗽起来,与此同时,珠帘外响起了推门声。

苏纨眼里阴狠不改,目光朝门口斜睨过去,透过珠帘缝隙,看到有个秋香色金罗花缎绣衣的男子端着案盘走进来,嘴里说:“二位公子,该用膳了。”

用膳?

他正疑惑,门外又传来一阵笑声,目光远眺,景观山石间有两个男子相依相偎而行,说说笑笑亲昵的不得了,他要是没记错,个头高一些的那位,好像就是在朱明灯会上被红鬼抓走的邵公子。

被它抓走的人真的在这儿?

苏纨盯着那两人,松开不断咳嗽的徐清翊,把火气压下,并隐去面上的阴翳,掀起珠帘走了出去。

进来的人正往酸枝木平角条桌上放着各式菜肴,闻见响动转过身朝右看了眼,先是愣神,随后微微一笑:“公子丰神如玉,相貌堂堂,难怪会让榻上美人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

苏纨皮笑肉不笑,虚眼审谛着桌上的菜式,雪霞羹,脆琅莴笋,金玉笋尖,蜜饯青梅等,顺带着还上了一壶酒,瞧着都是正常人吃的。

“你是何人?”

他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眼里的柔光在别处跳跃了会儿,自然地落到他脸上。

“奴是姻缘鬼仙派来服侍二位公子的,公子唤奴沉烟即可。此地虽不比人间,但能使有情人长相厮守,不必饱受相思之苦和世俗偏见,公子能来此地,是受姻缘鬼仙指点,安心住下便是。”男子屈身解释道。

鬼就是鬼,仙就是仙,什么狗屁鬼仙,不伦不类的。

苏纨心中暗云涌动,表面神色不变:本以为是红鬼识破了他们的身份,特意把他们引到此处,这么一看,它似乎是在走流程。

“承蒙鬼仙大人相助,”他慵懒地笑了笑,指了指山石间的两人,“他们莫非也受了鬼仙大人指点?”

“自然是,”沉烟收起案盘,点点头,眼神在他身上拂过,“不过公子刚来此地,是不能轻易踏出这扇门的。”

“为何?”

“玄妙不可说,待时机到了,公子自会明白。”

“那便多谢了。”

“公子折煞奴了,请二位公子用膳,奴先行退下。”

知道他该说的都说了,再问怕是会让他起疑,苏纨索性就不刨根问到底了。

男子退下时,忍不住再看他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难道这场戏还得接着演吗?

苏纨一想到徐清翊就头疼,觉得还不如破罐子破摔来得方便,这家伙可不是个会变通的人。

珠帘里又响起阵阵咳嗽声,听的他登时磨了磨牙:这个死病秧子真是折腾死他了!

死病秧子?

这个想法突然叫他脑里一清明,对了,徐清翊身上的寒毒!

苏纨忙从桌边站起来,钻进珠帘盖住的内屋。

那人还是坐在床边,右手手指紧紧缠在床架上,左手则揪住胸口的衣襟,咳嗽时全身不停颤动,犹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了般。

没有真气压制,他这一身寒毒岂不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