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差一点就被她这话给气得厥过去。
他真没想到宋小河会说出这种话。共感咒已经不是头一回用了,这种立于魂魄上的契约,根本就无作假的可能,宋小河就为了这么一个假冒成他模样的妖物,来质疑共感咒,怀疑他。
宋小河道:“我再说很多遍也是一样,你别吵。”
话音落下,忽而一声巨大的轰响不知从某个方位传了过来,宋小河吓了一跳,转头朝着那地方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座供奉着金像的大殿之前了。
她所处的位置,边上有一群假山石,山石上爬满了草藤,正盛放着各色的花朵。
“小河姑娘。”
宋小河一转头,“沈溪山”就站在山石旁唤她,面上满是温眷的笑,冲她招手,“快过来呀。”
她目光忽而一落,看见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玉佩雪白,流苏黑金交织。
这块玉佩是挂在沈溪山佩剑上的,但是在酆都鬼蜮时朝声剑断了,沈策就将玉佩拿走,玉佩已经不在小师弟的身上。
这一瞬间,清明的念头穿脑而过,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下意识抽出了木剑,剑刃对准了面前的人。
紧跟着就听到沈策的怒声,“你不是说在殿前等我,人呢?”
宋小河刚想回答,却又无意间对上面前人的眼睛,刹那间,她的神识又开始恍惚,一个信任面前这人的念头又重新涌上来。属赐
“说话!”沈溪山喊她:“宋小河!”
她顿时又被惊醒,赶忙意识到这人的眼睛有大问题,于是稍稍安抚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的沈溪山,“等等。”
然后抽出一条赤色的长发带,将双眼给蒙了起来。
她催动灵力,双耳立即变得无比灵敏,将周围所有细微的声音收入耳中,同时将灵力汇聚于木剑上。
沈溪山问:“你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宋小河答道:“我蒙住了。”
“为何?”沈溪山问完,马上就意识到宋小河终于是察觉面前这东西是假冒的了,便轻哼一声,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气了,“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少女双手握住剑柄,静静地站在微风中,蒙在脸上的赤色发带更衬得面容白皙,充满着认真。
她抬剑,耳朵细细听着面前的所有动静,通过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听出它所在的位置。
“任何邪物,都不得冒充小师弟。”宋小河的声音冷锐,话音落下的同时,木剑迅疾而出。
只听破风之声响起,木剑以看不见的速度猛地刺进软处,随后听到尖锐刺耳的惨嚎声。
宋小河拽下眼上的发带,低头一看,那假扮成沈溪山的东西已然现出原形。
它通体棕黄,躯体扭曲着,正极速膨胀变大。
四肢猛地变长,脑袋像一口缸,上头有两双眼睛,随后一对巨大的螯爪瞬间长出来,锋利无比,悬在宋小河的头顶上。
它张口,一口沾满绿色黏液的獠牙尽现,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足足高出宋小河五尺之高,周身环绕着一股黑气,一挥手,螯爪猛然落下来。
速度快到宋小河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黑气扑面冲来,她整个人被弹飞,在空中翻滚着卸力,落下时才没能摔得难看。
抬头看去,就见方才她站的那地方被螯爪深深刺入,地上顿现一个大坑。
宋小河冷汗直流,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爪子要是落在她头上,怕是脑壳当场裂开,杀伤力比方才的天官石像要大得多。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宋小河转头就跑了。
当然,现在就等于是一般的情况。
于是她收回剑,撒腿就溜,朝着方才发出巨大轰响的地方跑去,她猜测沈策应当在那处,“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跑什么?”沈溪山说:“杀了它。”
“你少说风凉话!”宋小河骂道:“我本不想打草惊蛇,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嚷嚷,我才对它出手的!”
“我嚷嚷?”下山以来多日的相处中,沈溪山早已不会像之前那样与宋小河口头争执吵架,平日里稍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了:“不是我唤醒你,你早就成为它爪下亡魂,如此轻易就上当受骗,竟还反过来怀疑我的真假,愚不可及。”
说起来,宋小河竟然是比他还生气,一边逃跑一边蹦三尺高,简直是要喷火:“这怎么能怪我?是那该死的妖怪太懂得拿捏人心,变成小师弟的样子来骗我,我岂能不上当!”
端的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沈溪山被气得语噎。
不过这话倒也不算嘴硬。
但凡这个妖怪变的是别人,宋小河都绝不会上这个当,从而被迷惑心智。
这头吵吵闹闹,另一头也不太安宁。
“你有本事你就放了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你这样拖着我做什么!”苏暮临扯着脖子怒喊,“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我?你要杀我就直接杀,何必把我衣裳搞成这样?”
他浑身无力,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被谢归抓着手腕拎着一只胳膊,就这样拖在地上走,让他滚得满身泥巴。
先前苏暮临刚来人界的时候,看到凡人就是这样把要宰的猪拴上麻绳,挑在担子上拖着走。
他现在就跟那头快要死的猪一模一样。
谢归像耳朵聋了一样,并不理会。
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病弱到像是被风一吹就倒的人,这会儿拖着八尺高的苏暮临竟然如此轻松,好比拎着一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