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村中老人的病情果然有所缓和,寻常四十岁得了果瘤症,最多活个三年便死,现在却大多都能活到五十岁。

只是这诅咒,仍没有解开。

天女之怒未消,这诅咒便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说到这里,都只是前因。

按理说,这村民世世代代恭敬地供奉天女,总有让天女消气的时候,说不定哪天高兴了,就把这诅咒给解了。

但坏就坏在,凡人寿命短,有些东西哪怕记录在纸上,都有传丢的时候,更何况是这一份被强迫下的敬畏之心。

崇嘉年后,村中之人渐渐不再祭拜天女,也停了供奉的香火,渐渐将这庙宇遗忘在村中角落。

直到一场暴风雨来临,年久失修的庙被掀飞了屋顶,天女像被风吹倒,摔得四分五裂。

天女之怒再次降临,村中所有人开始患上重病,与先前的果瘤症不同,这次是所有人同时感到身体不适,躯体的某处冒出黑气,开始腐烂。

村落周围起了巨大的沙尘,遮了前路,于是无一人从村中逃出。

在之后,所有人都变成了这般模样,夜晚是凶残嗜血的妖尸,白日却是寻常村民模样。

这便是临涣口中所说的全部了。

由于他说话实在是太慢,声音也难听,口才更是一般,故事讲得一点都不精彩,于是宋小河坐在檐下,一边听一边支着脑袋打瞌睡。

而周围的人也走了不少,余下零星几人。

宋小河昏昏沉沉,脑袋从手掌上掉下来,整个身体往后一仰,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

苏暮临反应很快,一个箭步扑上前,想去将宋小河接住。

但由于宋小河原本就与沈溪山距离很近,他突然如此迅速的行动冲到了沈溪山的防御范围之内,被沈溪山识别发病之举,于是想也没想就一脚给踹走了。

好在这一脚收了力,苏暮临倒是没有被踹飞,只是嗷了一声在地上翻滚几圈才停下。

宋小河也没摔倒,被他这一嗓子给喊醒,惊道:“开饭了?”

一抬头,竟是将近正午。

临涣已经讲完了事闭上嘴,周围有一瞬的安静,忽而一人说道:“这天女,当真是神仙吗?怎么如此反复无常,心眼窄小?”

另一人道:“是啊,她当年下凡施渡时,村中人皆是自身难保,便是狠下心不做善人倒也情有可原,人性乃是如此。后来又供奉了她那么多年,竟也没能得到她的宽容谅解,反倒是暴风雨毁了天女像惹怒了她。”

“说不定是什么妖邪所变,被那无能道士当做神仙了吧?”几人猜测着,议论不休。

宋小河打了个哈欠,高举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白嫩的右脸上有一片红印,更显得稚气。

她眨了眨睡眼,说:“现在清楚了,这些都是天女所为,要我说,不如就一把火将这些妖尸都烧了,干净利落。”

沈溪山听到这话,很难不动气,淡声道:“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若是真是天女所为,何不将人都杀了,炼为妖尸做什么?”

宋小河怒视他,“你说谁猪脑子?”

眼看着两人又要拌嘴,来了此地后就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步时鸢忽而开口,说道:“所有人都炼为妖尸,此状无解,不过若想再探知别的东西,怕是只有进庙才能得知了。”

有人在当中转移话题,宋小河立马就被吸走了注意力,回头张望这座破败的庙宇。

云馥似乎对这些事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对宋小河道:“小河,你该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罢又转头问谢归,“三师兄吃吗?”

谢归的脸白如雪色,眉眼恹恹,大约是身体不舒服得很,情绪也不高,只微微摇了摇头。

云馥与几人道别,转身离开,其余人商议之后,决定进庙中看一看。

宋小河站起身,将衣裙上的灰尘拍了拍,一抬头看见沈溪山就站在檐下,正仰头看着庙宇上挂的牌匾。

她还在生着方才那一句猪脑子的气,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沈溪山的胳膊,“看什么看?不敢进去?”

这一撞不痛不痒,压根一点感觉都没有,沈溪山直接无视,只道:“你认识夏国文字吗?”

问完之后,他就意识到这句白问了。

宋小河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爱读书的样子,能把本国文字认全就已是不错,哪还会认识别国文字。

却没想到她将下巴一仰,“当然!”

沈溪山有些讶异地一挑眉,不确定道:“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问的是什么?”

“我才不像你!”宋小河没好气道:“早前我就发现了,有时候跟你说话你不搭理不应声,怕是耳朵害了大毛病,时而正常,时而聋了吧。”

她攻击性很强,这话一出,沈溪山还没说什么,却把苏暮临给吓了个魂飞魄散。

沈溪山这恶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飞快地跑过来,从袖中摸出油纸包着的花糕塞给宋小河,小声颤颤巍巍道:“小河大人,别与他置气,吃些东西吧。”

宋小河本来还打算好好跟沈策吵几句,但是一见到吃的,顿时偃旗息鼓,接过就拆油纸包。

“先别吃,”沈溪山说:“看看上面是不是夏国的字。”

宋小河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拆一边仰着脖子往上看。

这庙宇存在的年岁实在太长,加之后来无人修缮,挂在上面的木头牌匾几乎快要烂光了,只余下些模糊的字迹。

她眼神本来就不算好,只得摇头,“看不见啊。”

沈溪山立即道:“把这匾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