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进来的时候自己的方?位是在泰山行宫的西北角。而行宫的出入的门是在正南位置。正门是别想出去了,要去那里要穿过大半个?行宫,而且那里必定有重兵把?手。

最?可行的就是翻过离着这处偏殿不远的宫墙。他在院里的时候一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发现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一队禁军夜巡经过这里。

所以他必须在半个?时辰内翻过去,不然就会被禁军发现。等又一波夜巡的士兵刚刚走过,偏殿的大门就被人悄声推开了一道门缝。于行伸出头来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猫着腰溜到了宫墙下?。

他打量着眼前?高高的宫墙,如此高的宫墙要爬过去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这可难不倒于行,他攀爬的本事虽比上二?哥但?至少排第二?。可真正开始爬他才发现这座行宫的宫墙砌好后?应该经过抹灰、打磨等处理,表面整齐光滑,攀爬起来根本没有着力点。他尝试了几次都?只是爬了一小段就呲溜滑了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儿。

这样?下?去可不行,眼看着要到寅时了。若是再等下?一波士兵巡查过去再想法儿翻过这道宫墙,天边估计要泛起鱼肚儿白了,到时候就没机会了。

他抬眼看着此时的天色,内心?焦急万分。正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视野里的一株槐树。从他这里望过去,那树被偏殿的院墙挡住了,只能看到树梢。这棵树应该是在他现在站的这条道路的尽头右拐处。虽然离着宫墙有一段距离,但?是它的枝蔓已经延伸到宫墙附近。

不知道能不能借助这棵树爬过去呢?想到这里他立刻飞奔过去。果然在拐弯处看到一株槐树。这株槐树应该有些年岁了,它的树径很粗,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上的分枝比成人大腿还粗。

他不由喜形于色,也?不迟疑的手脚并用开始爬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爬到了树枝上。他站的这一枝并不是几个?分枝里最?粗的那一枝,也?不是最?长的那一枝,却是斜向宫墙的那一枝。

他慢慢的往前?挪动身体,可越往前?树枝越细,身体摇摆的幅度越大,再要往前?时,脚下?的树枝似是要承担不起他的重量了,从主干的分枝处传来“咔咔”的断裂声。可他这个?位置离着宫墙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眼见他待的这一枝被他压得快要承受不住了,他立刻撤回到主干上去。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换一枝离着宫墙稍远点的树枝试试时,他听到远处传来禁军有节律的脚步声。他此时就站在路边的槐树上,若是禁军来到这里一定会发现的。因为他此刻身上穿的还是事发当天的一身赤色暗花缎蟒补广袖圆领袍,这个?颜色在黑夜中尤为扎眼。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举目四望,躲又没地儿躲,只能拼一把?往前?冲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着宫墙,在脚尖儿触及到刚刚被他差点压断的枝上时,脚下?生风的跑起来。借助树枝的弹力和自己的冲力,他如同一头豹子?一样?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成功跳到了对面的宫墙上。

在跳上去的一瞬,他赶紧双手把?住宫墙,将整个?身体悬于宫墙外?。刚做好这一切,就听到巡视的禁军已经到了槐树下?。

只听一个?士兵说道,“咦,真奇怪,今天没有大风啊,这槐树枝头怎么晃动的这么厉害?”听同伴这样?一说,其他士兵纷纷驻足抬头。

“好像是啊~”在众人的附和声中,有一个?浑不在意的接话道,“真是大惊小怪,嫩瞧~这树的腰恁粗,在俺们老家,这岁数的都?成了精儿了,在家时年年俺们都?在树下?供奉祭品,里面说不定住着槐仙儿呢!”

被他这么一说,其余的士兵感觉脊背发凉,汗毛直竖。半夜三更的听到这个?,可真渗头皮哟!好巧不巧,这时候有一阵风吹来,感觉妖风习习~大家都?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留这儿干嘛,谁想大半夜的跟槐仙儿唠嗑。等那脚步声听不到了,于行才又慢慢探出身来。

他现在庆幸的是得亏槐树担住了他,不然树枝掉落,这群士兵一定会起疑心?,必要一探究竟。

等重新趴上宫墙,他才往墙外?瞅去。刚刚他也?没看真切,不敢冒然跳下?去。等视野适应了,他才细细打量起来。这一打量不要紧,直接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低头目光所及竟是一处陡峭的山壁。得亏他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若是跳得远了,说不准就直接跳下?悬崖了。

原来这处行宫是在泰山半山腰的的一处悬崖边依山而建。怪不得来的第一天他就发现南门附近的城墙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越往里就没有士兵把?守了,只有不间断的巡逻的禁军。因为陡峭的山壁是天然的防护,不用担心?有人会攀上来对皇上不利,自然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经由这里爬下?去。

好在经过一番打量,于行注意到山壁上有些许长出来的藤蔓或是树枝,石壁上也?有天然的石楞,可以以此为着力点攀爬,慢慢爬下?山去。

想到这里,他就开始借着微光向下?攀爬,时间不等人,若是到了天亮再爬,他不确定会不会在攀爬的过程中被发现了,到时候被射成个?筛子?都?是轻的。

攀爬的过程虽然艰辛,但?对他来说,起码是一条生路。与?生路相比,这点艰辛又算得了什么。

在爬到一半时他发现了一处山洞,他在山洞歇息了片刻。谁能想到这处石璧上还有个?山洞呢!此时他的外?衫早已磨得破烂不堪,脚下?的鞋履也?已经磨破了。可即便这样?,若是遇着有心?人,依然能从他外?裳的式样?里瞧出不凡来。未免被人瞧出破绽,他脱下?外?裳,藏进山洞一个?隐蔽的角落,这才继续攀爬。

等他历尽千辛爬到山脚下?时,都?不用于行自己装扮,已经看着与?乞丐无异了。混在乞丐堆里许还能跟人称兄道弟。

双脚踏在平地上,他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了,不过他的心?还悬着呢,他知道忠亲王必然不会让他活着到都?城。要隐秘而快速的回都?城可不是易事。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泰山脚下?别的不多就是庙多。他现在顶着的一张脸是自己易容过后?的模样?,谨慎起见还是选了个?小庙进去休息休息,名曰休息,实则是看看里面有没有供奉着些果子?点心?,他好沾沾仙人的福气拿来祭祭自己五脏庙。

半夜那点野草只能让他饿不死,又爬了半天,他已经饿到心?慌手抖,刚刚易容时画眉毛手抖得险些都?画不成了。

一进那小庙,就见不大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五月时节,银杏树的树叶繁茂一片,层层叠叠的树叶下?形成一片树荫。

在树荫下?是一座香炉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炉中香早已燃尽,只留一缕青烟寂寥的飘在空中,院中连半个?香客的影子?都?没有。

一进正殿就见一尊略显斑驳的佛像居于庙宇中间,供桌前?落着些许灰尘,一个?盘子?里摆放着几枚干瘪的果子?,另一个?盘子?上摆着几块糖糕。

于行一见有吃的也?不挑拣,对着佛祖拜了拜,口中喊了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祖莫要怪罪。”说完拿起一枚糖糕就着急往嘴里填。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糖糕异常好吃。谁知刚吃到嗓子?眼儿了他就闻到一股廉价的蒙汗药的味道,可糖糕入口即化,他根本止不住下?咽的动作。刚刚饿得急了眼,这会儿闻到药味,他才警惕起来,这一留意就发现殿内还有几道呼吸声。

他心?里骂娘,大意了,谁能想到佛祖面前?的供奉也?会被人做手脚。

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不出来,他眼皮开始发沉。真是才脱离樊笼,又遭罗网。

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他心?里苦笑一声,老圭若是知道会不会被自己的愚笨气得活过来~

定不辱命 老圭的口头禅就是江……

老圭的口?头禅就是江湖险恶。以前于行自觉学了一身本事, 小看了江湖,总是不耐他的唠叨。

如今发现学了一身本事又如何,没真?正?经历过江湖的洗礼, 一入江湖就翻船了~

许是吃的蒙汗药不多, 迷蒙间,于行听到有?人说话,那?声音极为陌生。

“老大,您看咱本想吊条大鱼,没想这吃食竟引来了个?乌七八糟的小乞丐!”

“就是,真?是晦气, 闻着身上都馊了~”另一个?也?附和道。这也?不怪于行不爱干净,先是在柱子里待了那?么久, 又为爬下?山出了一身的汗, 身上自然跟腌渍了一样,远远一闻就闻到一股丐帮长老那?味儿。

那?被?叫老大的人倒是没有?应和两人, 在沉默了片刻后, 发出了一声瘆人的□□,“你们别看他浑身脏兮兮的,好好打量打量这男娃长的好样貌, 未必比那?女娃赚的少, 咱们只需要?找对了买家, 一样能卖得高价,赚他个?盆满钵满啊!”

“可卖给谁啊?”

“你不记得了?上个?月奉喜不是说延平伯想要?个?唇红齿白的小倌儿吗?最好是那?种?没调教过的, 耍得才尽兴!这个?年岁刚刚好, 样貌也?出挑,好好打扮一番,若是卖到那?处至少也?能得几百两银钱了。”

于行听到这里晦气的不行, 还以为是被?忠亲王的人给逮住了,合着不是一伙人。他进的哪里是寺庙啊,分明就是一处拐子窝。

他也?悔的不行,他自己吧,有?个?毛病,是个?颜狗,每次易容对自己下?手都不够狠,每次都手下?留情不给自己往丑了化,这次好了,要?被?人家卖去当小倌儿了,他真?是悔不当初。

还有?那?延平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于行记起来了,皇祖母让他背过京城世家家族的关系图谱。他记得里面就有?那?延平伯,皇祖母点评此?人品行不良,好色成?性,妻妾成?群。只是未料他还有?这等怪癖。

只是算算年龄他都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孙子外孙估计都绕膝了。真?是个?老不羞。

这时候一个?声音满是谄媚的阿谀奉承道,“还是老大您慧眼识珠,我们跟着您才能喝上口?肉汤。那?这小子就不做掉了,我赶紧派人拉去京城,别让人家延平伯等着急了嘿嘿~”

于行听到这里,心里又由悔恨转而庆幸,得亏没画丑,不然自己小命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