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岳家众人刚吃过?晚饭,岳知语并大女婿沈朗正在吃茶。岳勇毅则早早歇下了,老头以前自己?独居,为甚独居呢,还?不是因为以前一直科考,嫌跟这天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儿子一起住太吵,所以儿子成婚就给他另起了房子住。

这些年下来,孙子都考中状元了,帮他圆了梦了,老爷子也歇了科举的心思,岳知语提过?好多回,让老爷子搬去与他同住,可他推说这些年一个人住惯了就是不搬。

后头这几年他身体大不如?从前,岳知语不放心他一个人住,直接先斩后奏,将?他爹的起居用品全搬过?来,这才逼得老爷子跟他们住到了一起。

人年纪大了,吃完饭就犯困,岳知语让下人扶着老爷子回房歇着。自己?则在厅堂跟大女婿一边喝茶一边聊起生意上的事。

如?今沈朗的买卖越做越红火,生意的版图越做越大,但是仍然跟当年刚开小铺子时一样,会跟丈人聊聊自己?生意上的事,听听丈人的意见,这让岳知语非常受用,都说家有一老,犹如?一宝。虽然他只是个小宝,他爹才是大宝,可看看,他不是还?大有用处嘛,还?要为大女婿的生意保驾护航呢!

两人正相谈甚欢呢,就听门房来报,说有人敲门来找大姑爷,来人还?带了一件信物?,让门房帮忙送上,直言对?方看到信物?就会见他。

沈朗此时呷了一口茶水,闲适的抬眸看向?那门房手里拿着的玉佩,烛光照过?去,打在那玉佩上,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大步往前,一把夺过?门房手里的玉佩,放在手里似是要确认什么。

门房被大姑爷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动作惊得呆愣在那里。这些年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大姑爷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几时见过?他这么跳脱的。

只见大姑爷越翻看手里的玉佩,脸色越潮红,他抬头一眼不错的盯着门房的眼睛问道,“来人身形长相你看清了吗?”许是因为激动,声音都带着颤音。

门房被姑爷盯得心里直发?毛,想了想老实答道,“回大姑爷的话,那人身高跟小人差不多,身形瘦削,面上因为夜里黑,又加上他戴着一顶帽子看不太真?切~”

“那爹~我先去门外会会此人。”说着也不待岳知语回应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跑去,留下一脸懵逼的岳知语。这人会是谁呢,能?让一向?以沉稳著称的大女婿这么失态?

偶遇太孙 从厅堂到大门的距离并不……

从厅堂到?大门的距离并不远, 他又手长腿长的,跑了十息就到?了。可待离着大门还有几步远,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会真的是他叔来了吧?莫不是他家的仇人设的圈套?他脑补了许多猜测, 正在天?人交战时,背手立于门外等着的人似是听到?脚步声,回过身来望向那声音的来处。

那人的身影在阴影中, 沈朗看不太真切,看到?他来,只听那人浅笑着温声念道, “平安,你来了~”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家,沈朗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叔~”多余的话哽咽在喉间。

平安是沈朗的小名,当年家里?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也真应了这个名字, 当年那场浩劫, 竟叫他这个小婴儿活了下来。

说起来从小到?大, 他们叔侄每回见面都不容易。但是回回见面, 耳边都是他叔的谆谆教导。幼时他听信谣言以为?他叔抛弃他了,把他丢给他奶娘一走了之了。

所以七岁头回见面,他说他是他亲叔, 他直接拿起地上的石子就掷了过去, 他叔也没躲, 那石子直接将?他叔的头打得流血。

他看着他额头流下的血,呆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七岁的小童从来没打过人,以前都是人家欺负他, 头回子打人就把他叔的头给打破了。

也是理亏,他才会静下来,安静如鸡的听着他叔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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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经历娓娓道来。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叔为?报仇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卧薪尝胆。

后来待他晓事?了,他才懂了他叔从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到?对人点头哈腰的太监,这中间吃下了多少屈辱。但每回见面,他只字不提他的心酸,等到?他十五岁那年他们见面,他叔只是轻描淡写的说,

“平安,咱家的仇报了。”简单的一句话,有的人填进去一生。而且随着他年岁越长,越懂得了他叔的不易。

所以即便他们见面的次数少,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他们叔侄之间深厚的感?情。

如今见了真是他叔来了,他忙快步上前给他拿包袱。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道,“叔,我日?夜盼着你来,可你之前总推说小心为?上。如今~如今咱是不是没有仇家了?”

沈望秋听罢,云淡风轻的说,“仇家这东西岂是能杀干净的,只要一日?沾染权利角逐,就一日?不得安宁。不过如今我的境况比之上次见面好了不少,皇后重拾权柄,我自?然水涨船高。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被?起子小人害了去。”

见旁边无人,他又小声在他身边耳语道,“我奉皇后秘旨来此办差,不过明面上我是来探望你的。我的到?来莫要出去声张,尽量不要让外人知晓。”

沈朗满口答应,“那我岳父一家?”

“自?然是要跟亲家见见,当年你成亲时就该来,如今已经晚了很多年了。”

待沈朗将?叔叔迎进厅堂,见有下人在,他赶忙打发下去。

岳知语打从对方?一进来就打量起那人来,他虽读书不行,但看人很准。他看着对方?虽然穿着不显,但这人长得极好,周身气场又强大,一看就颇有城府,他还暗自?琢磨女婿什么时候接触了这般人物呢。

只听女婿跟他解释道,“爹这是我叔。他刚好来此地外出公干,特意来拜访您。”

他叔?他什么叔?他不是孤儿吗?等等,他想起来了,他女婿可不就有个叔的在宫里?办差嘛!就是那位忍辱负重将?仇家灭族的叔?

哎呀妈呀~这可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看他们熟稔的样子,可~村里?都传他叔从没联系过沈朗。他立时明白了,这两人私底下应该没少联系。想想也是,沈朗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么可能不联系呢?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他赶忙走上前,脸上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一样拱手道,“未知亲家来访,真是有失远迎啊!”

沈望秋则道,“早该来拜访亲家的,多谢您家当年不嫌弃我侄儿出身,将?令爱嫁予我侄儿。还望亲家莫要怪罪我来得迟了。”说着就一揖到?底。

岳知语一见对方?行此大礼,忙上前止住,“使不得,使不得。亲家莫要见外了,沈朗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胜在知根知底,至于出身,我家也是平头百姓出身,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至于他说的迟了,岳知语也能理解,在宫里?办差,也是身不由己?。若是在宫里?混的不容易,出宫一趟可比登天?还难。向来出宫的自?有从来只属于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亲家这些年的照顾,给了我侄儿一个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朗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一个大老爷们,儿子都快赶上他高了,若是被?人瞧见哭了岂不是羞煞了。于是强压住眼中的泪意,听着两人寒暄。

沈望秋解释来这里也是巧了,赶上到?此地外出公干,不然哪有机会登门拜访。他完成任务后看着时间还有不少,还能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

看着沈望秋身边的行囊,岳知语让沈朗赶紧将海棠苑收拾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亲家住客栈啊!这些年,沈朗赚钱后将?家里?一扩再?扩,最初的二进院落,如今瞧着得有四进院落大了。虽说家里大了光洒扫就不易,可看看,好处也是有的。家里光空闲的小院就有好几个,方?便亲戚来此小住。

一听这个沈朗面上就带上喜意,那是他沈家唯一的亲人,他自?然希望对方?多待一段时间,若是能在这里住下那他就高兴的没边儿了,况那海棠苑就在他们住的风清院边上。

沈望秋自?然是先推辞,后头在岳知语的盛情邀约下才应下了。只直说给亲家添麻烦了,岳知语一听,大手一挥,“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这样说就外道了~您能来住也能让朗哥他两口子表表孝心…”

因为?沈望秋给的说法是外出公干,自?然这等只派一人行事?的差事?都需要行踪保密,因此岳知语只跟妻子说了,至于家里?的其他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林氏本是吃完晚饭后陪着小儿子在后院里?活动,今晚这娃又吃多了,若是不动弹动弹又该跟上次一样积食了。

等小儿子睡下她回卧房,听到?丈夫说大女婿的叔叔来了,她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当年她大女儿嫁给沈朗的时候就听说他有个叔叔在宫里?当差,可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自?入宫就跟这边断了联系,哪里?还能想着对方?还会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