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展低头沉默不语, 对方继续道,“我?见他时,从面线相上给?他推出他有两次劫难, 一劫已化去, 另一劫还?没有渡。只有渡过另一劫,才能顺遂一生。他虽有君王之相,但是命相一直在变,正合了他的际遇,如今晦暗不清。
我?们二人?可以说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让于行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我?教他的全是保命的本事。毕竟谁上位,若是知道他的存在, 第一个?都要先弄死他才安心。
就看你能为他争命吗?争来可以光明正大活在日光下的命。”
争命?只有爬上那个?位置才能争来这命。他不由苦笑,
“您太高看我?了,我?现?在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一只脚刚迈进官场, 看都没看明白呢,如何?将他辅佐到权力的最高处?”
“哎~年轻人?,莫要妄自菲薄。如今一跃过龙门, 当此青云得路。我?观你官禄宫丰隆平满, 光润开宽, 将来不止官运亨通。
你的眼神锐利,神气暗藏于眼内。《麻衣神相》有言:黑白分?明精神强, 波长?眼大气神藏。如此富贵非小可, 竟能受禄辅明皇。你有辅佐明君之相,将来能辅君王,镇群臣, 平天下。你这样的人?才若是生于王朝末年,你为官可为王朝续命。”
李圭见对方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沾沾自喜,若是眼前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相面大师这样说,早就喜笑颜开、眉飞色舞了,他听完反而很平静。见此,他不由心里暗赞,是个?沉稳持重的,比那些浸淫官场的老油条都能沉得住气。
岳展为什么?没有因为他说有辅君之相而沾沾自喜,首先面相这东西跟玄学一样,不一定准,即便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且干涉仕途的种种又太多。更重要的是老圭不懂他,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从来都不是他的人?生追求。
他最想的是在这一世,有父母亲人?陪伴,有伉俪携手同?行,有至交好?友闲时相约小酌,就无悔无憾了。这些看似微小的幸福都是上一世的他求之不得的,他要的就是这些。即便考中?状元后,追求也?从未变过。而他拼命成就自己也?只是为了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身份,让家?人?有所依靠。原以为考中?状元以后,就完成了人?生目标了。
谁曾想~谁曾想~于行身世出现?了变故,他不可能抛弃于行。当年第一眼见到于行的可怜样,他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他比前世的自己还?可怜,弱小无依。他那时还?有系统,于行有什么?。
他更不可能让家?人?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他别?无退路,谁想破坏他这一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那他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默然了良久,才闷声道,“我?不是吃大饼长?大的,那些大饼不要给?我?画了,都是成年人?了,望梅不能止渴,画饼不能充饥。咱们就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李圭不想岳展竟然这样回他,被他说的话噎了半死,见他不信,“你还?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想当年,想找我?相面的人?能围着都城东城一圈。我?还?不给?相呢,有钱都不好?使。”他平生别?的都能宠辱不惊,唯一不能淡定的是别?人?对他业务的怀疑。
“无关信与不信,我?从来求的只是家?人?平安喜乐。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现?在我?关心的是如何?保障我?家?人?的安危。”岳展见他吹胡子瞪眼也?解释道。
李圭这才回到正题,“下一步怎么?做,端看你想于行以后过什么?样的人?生了,是跟老鼠一样过东躲西藏的一生,还?是让他光明正大的活在日光下。”
若是一生都藏住了,于行那么?聪明伶俐,难道要让他一辈子活得跟只老鼠一样,藏头露尾见不得光吗?他有什么?错,生为天潢贵胄,从生下来就没享一点皇家?的福,就该接受老鼠一般暗无天日的命运?
“当然是后者”。岳展回答的斩钉截铁。
李圭听到他这样回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面色凝重的说道,
“于行的身世现?在你我?清楚,但是我?们拿不出证据,光凭他与先太子肖似,我?们冒然将他现?于人?前,言臣只一句皇嗣承袭兹
????
事体大,不容有失,就会让于行立身不正,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相信于行是先太子遗孤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群臣怎么?想。这是我?们左右不了的。
况且害死先太子的幕后真凶如今仍然逍遥法外,知道于行的存在,必然杀之后快。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隐而不发。我?尽全力教于行保命的本事,你尽全力在朝中?接触可能支持于行的势力。如此,若是有一天真相大白,能拨乱反正,老夫就死而无憾了。”
“只能先如此了。不过你是正派还是邪教出身?你手里怎么?有这个??”他指着一旁森森的白头骨抬眉问道。他必须得问清楚,弟弟还在他手里学本事呢,别?是个?邪教出身,让于行长?歪了就不好?了。
“这有什么?。”李圭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这一派学易容都是先从摸骨开始,这头骨也?是我?师门代代传下来的,没看都被盘的玉骨莹润了吗?于行这两年也没少用来摸骨。”
岳展一听就头皮发麻,想象他那桌腿高的弟弟抱着一个?骷髅头,那画面让他不自觉的抖了下,这人?真是个?疯子。
但也?没办法,还?就得让于行跟着他学。他不得不承认,这人?身上有保命技法,无论是易容,制毒,还?是他快速走位的身法,若是于行学了一半本事,都能一生无虞了。
”对了,”李圭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兀自说道,“于行的容貌还?要遮掩一二,未免被有心人看了去。至于怎么做,山人?自有妙计。”
“需要帮忙吗?”岳展热心的问道。
老圭撇撇嘴,“你只需要到时候别?添乱,别?拆台就行。”
临走,岳展跨过地上刚刚被他摘掉的假面皮时,他突然想起江冉说过连她都没见过师父真容。她都没见过,他们就这么?轻易见到了?
他脚步一顿,不由回身试探道,“老圭,这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容吧!”
李圭不想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微微愣了下,极不自然的怼道,“不是我?的真容,还?是你的?年纪不大,疑心病倒不少,快走,快走,大半夜的~别?影响老夫休息。”说着就“啪”的一声将门大力关上,关门送客了。
“真是滑头。”没等岳展走出几?步,就听到里面那老儿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他听力极好?,所以捕捉到了。
谁滑头啊,里面那个?才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泥鳅呢!
第二天七月初一,辰时,宗祠里的堂鼓“咚咚咚”的敲响了,声音一直穿透云霄,传到更遥远的地方~
宗祠堂鼓可不是随意就能敲的,非得是族里有盛大庆典,共商大计,或是族里有危难时才会敲响人?。
今天是为往祠堂上悬挂“状元及第”的牌匾,并由状元亲自上香。族人?敲响堂鼓是为在这一盛典上~传递喜悦和?敬告列祖列宗。
岳氏宗族自来人?才辈出,两榜进士更是不胜枚举,进士在岳氏并不稀罕,唯独这状元是独一份。
迄今为止,岳氏族人?最好?的成绩是六十年前一位族人?考中?过传胪。传胪是全国的第四名,在泱泱大国,十几?万举人?中?脱颖而出已经是非常亮眼的成绩了。但是族里还?没有人?中?过一甲前三名,毕竟是以诗书传家?几?百年的岳氏,总是有些遗憾的。
如今岳展一举拿下状元,可谓是为岳氏填了这憾事,同?时也?为岳麓书院扬名了。
上次捷报传来,因为状元公还?未到,族长?只率族里成年的男丁向列祖列宗跪拜,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如今正主?归来,状元牌坊刚刚修成,朝廷“状元及第”的牌匾也?颁发下来。正逢初一,可不就要开盛大的庆典庆贺嘛!
这一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被召集在宗祠前跪拜祖先,感谢祖宗保佑岳氏族人?摘得魁首。只不过女人?都落在外围,她们是进不得祠堂。
宗祠内,族长?与岳展并列站在一起。
族长?先是说了一长?串敬告先祖的话语,大意是后世子孙岳展,考中?状元,未堕祖先威名等等,而后由岳展带头上香。
只见他一步步走向列祖列宗的排位。十几?排密密麻麻的牌位,似乎是一双双眼睛审视着他。待他点燃长?香,插入香炉,烟雾袅袅中?,只听一声“跪”,上千族人?整齐划一的跪下,三叩首后起,再跪,如此三次,九叩首之后,自有人?将圣上亲笔题字的“状元及第”的牌匾抬进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