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在大魏朝, 师生关系有如父子, 有“一日从师,终身若父”的说法,而师父作为弟子前行的领路人也会负一辈子的责任。所?以拜师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视。
岳展没想到他们?竟是师徒关系。他这才想起来有一次他问过景川先生的师父是谁,他怎么回答的来着,对,他朗声笑着说他师父是京城一怪, 如今见了?,可不就是一怪嘛!
谁能想到呢, 竟是个爱斗鸡的老头儿?!要不是从小耳濡目染, 多少?继承了?他爹一点?儿?衣钵,这老先生现在还不待见自己哩!这一刻, 他不知道?是不是得感谢他那不着调的爹的栽培, 无心插柳之下助了?他一臂之力。
既然在这里住下,那来者是客,晚上岳展自然被邀请去吃晚饭, 他再三推辞, 住在这里已经叨扰主人家了?, 怎好再厚着脸皮过去添麻烦,可禁不住孙管家说这是先生的意思, 最终他还是坐在了?饭桌旁。
饭桌上只有邓憬老两口, 老夫人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跟岳展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多吃点?~
她见岳展吃得香,自己没留神?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邓老看?到发妻这样也高?兴,最近妻子食欲一直不怎么好,自从心爱的儿?子离京就职,她就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下好了?,有人陪着也吃下饭去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岳展退下后,转道?悄悄去了?南市买了?两只烧鸡回来。他要是敞开了?吃,不得吓着两个老人家,所?以只吃了?五分?饱就停下了?。手里拎着鸡本?来寻思回厢房再吃,可那烧鸡闻着味儿?实在是香迷糊了?,勾的他馋虫上来了?,他路上撕下一根鸡腿就边走边啃,啃完鸡腿啃鸡翅。
嘴巴正砸吧着鸡翅呢,好巧不巧,迎面就碰到了?邓老先生。
此刻邓憬正提溜着他的鸡笼子,将它们?放在院中的月光下,吸收天?地精华呢!
他这可不是空穴来风,道?家南宗初祖紫阳真人诗云:八月十五玩蟾辉,正是金精壮盛时。若到一阳来起复,便堪进火莫延迟。
也就是说,月圆之时,月华最盛。人的气血、精、气、神?都会达到顶点?。既然人这样,那鸡也应同此理。今日刚好十五,月华最盛之时,他怎能错过。真是巧了?,刚放下他的鸡笼子就碰到这位提着两只烧鸡回来,嘴上还啃得满嘴流油。邓憬明了?,这是没吃饱啊。
果然,到了?第二天?,饭桌上的干粮肉眼?可见的多了?一倍不止,摞着高?高?的一层。务必让岳展吃饱,让客人吃不饱,还要饭后偷偷打牙签填报肚子,那可不是他邓憬的待客之道?。
这样的结果是家里的面没两天?就见底了?。厨房的俩婆子这天?扛着盛小麦的麻袋放在磨盘旁边,准备推磨磨面。
之前回回子都是这样的,岳展本?来要出门的,刚巧路过,见俩婆子还没磨呢,抬麻袋都抬得费劲,邓家的磨盘跟自家的差不多大,往常在家的时候得空了?,自己还干点?活呢,更何况自己现在在这里白吃白喝呢。
于是他说他来拉磨就行。俩婆子一听着急了?,人家是客人,怎么好让人家干这个哩。若是让先生知道?她们?可解释不清了?。可没等她们?拒绝,岳展就用一只手一下扛起那二人合抱的足有两百斤的麦子,将一部分?麦子撒在石磨上,就开始推着磨盘。
别?说,磨出来的面细细密密的,而且比个驴子推得都快,看?得两个婆子目瞪口呆。怪不得人家吃这么多,这吃得多也有吃得多的好处,没看?,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二百斤的麦子磨成了?细面。
往常为磨这点?面,她俩要磨到晌午都不一定磨完嘞,手都能磨秃噜皮喽。两人原本?私下还抱怨自从来了?这个干饭的,家里的面用的太快了?,磨面又费力气,对这位客人的不满与?日俱增。
现在一看?,那可太喜欢了?。有这年轻人在以后还愁磨面吗?不就是多做点?饭嘛,跟磨面比起来,这点?子辛苦简直不值一提。而且人家磨完面,单手滴溜着帮忙送到厨房,那轻快的样儿?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一样。
于是俩人喜滋滋的道?谢,直说以后若是想吃什么饭提前跟她们?招呼一声,饭桌上保管有。说得岳展连连摆手,直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两位大娘别?客气。他可是不知道?,于他确实是举手之劳,于别?人就不一样了?,必得费劲巴拉的才干完。
这样耽搁了?一个时辰他才又出门,他要去书肆一趟,明天?就要去太学了?,他带的笔墨在打斗中弄得稀烂,不得去添置一番,再买两刀纸带着。
书肆本?来就离着不远,他脚程又快,很?快就到了?。选完要买的东西,他又在书肆里浏览起最近新到的书籍,看?看?有没有适合他这个阶段看?的,又买了?两本?游记,这才心满意足的付钱准备离开。
可他刚踏出一只脚,听到身后竟有人喊,“岳大哥?”
是叫他吗?下意识的他回身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发现竟然是小远?小远一看?竟然真的是岳大哥,高?兴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欢喜的说道?,“我看着身影像岳大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京城了??”
是了?,小远过年回陈府,还未回书院,所?以对书院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于是他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就收获了小弟艳羡的目光,
“还是岳大哥厉害,以后我也要向岳大哥学习,笔下的文章不图锦绣,更应该针砭时弊,解决当下问题。”
“你过誉了?,你也很?优秀,莫要妄自菲薄。”才十岁的少?年,说话如此老成持重,看?着让人莫名心酸。
“岳大哥,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书院了?,你今日有空吗?得空的话,今日我做东。”
“有空是有空,但怎好让你请客。要请客也是我来请。”他怎么能让个豆丁请自己吃饭呢。
“岳大哥,你莫要推辞,你既然来京城,当然是我请,莫要为我省银子。我今年可是过了?个丰年。”他拍拍自己的荷包,能听到里面银钱碰触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听着真是不老少?。
岳展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既然盛情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思远见他答应,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引着他往千味楼的方向?走。虽然现在时候尚早,但是千味楼的位子一位难求,早去先去占个位子,不然迟了?可没位子了?……
陈思远说自己过了?个丰年,确实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当真没有说谎。
今年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回“家”过年,他本?来是不想回来的,可他那父亲早早就派了?车马来接他,他不想回也得回。没奈何这才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一到陈府就见院子里竟然早已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看?这个样子都是在等他?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了??
他扫视一圈都是熟人,挨个叫了?人,只是里面怎么站着俩爷爷?两人长得得有九分?像,只是一个应该是年轻时常年在外?劳作,皮肤粗糙暗沉。另一位虽然脸上很?多褶子,但是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不是地里刨食儿?的,没受过大苦。
他端详了?一下就朝着那个皮肤暗沉点?的老翁叫了?一声“爷爷。”那老翁高?兴的嘴巴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握住陈思远的双臂上上下下打量,眼?里竟然隐隐有泪光,“都长这么高?了?啊!”
“老头子,你稀罕完,让我稀罕稀罕咱大孙子。”陈母拄着拐杖走过来,扒拉开陈父的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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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陈思远拢到她这边,她细细的打量,两只眼?睛笑得更深了?。
她回头对着另一个跟陈父长得颇为相似的老翁笑逐颜开的道?,“诚儿?啊,你儿?小远呀,跟你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俊俏的小郎君哟!”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刻上前两步,与?荣有焉的回道?,“归根结底,小远还是随了?母亲您呐。”
这个声音他记得,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的声音,绝对错不了?。可才不到三年,人怎么像老了?二十岁不止。走起路来也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没有表现的多惊讶,过去的经历都不是白白经历的,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镇定自若的叫了?一声“父亲”。
对方一听果然高?兴,引着他就往厅堂走,说备好了?酒菜,给他接风洗尘。他后来偷听到下人私语,才知道?原来是继妻难产而死对他打击太大,因而身形消瘦,身体颓败下去了?。
多新鲜啊,若是这么长情怎会为了?铜臭银子将他娘逼得挺着大肚子离府。还夫妻情深?他猜测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也无从探听了?。
她的那几年 等住了几天他才回……
等住了几?天他才回过味来, 他就说嘛,怎么一家子上上下下,从祖父祖母到姨娘们再到仆从对?他的态度跟几?年前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原来是父亲身体不好, 家里可不就只有他一个男丁了。
他冷眼看着,就连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哪怕没了母亲的庇护,在家里也无?人敢怠慢,两个姨娘对?她更是殷勤的不行,她们都无?儿女傍身, 可不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江柔今年快八岁了,也是晓事的年纪了, 知?道这?个哥哥未来会是陈府的顶梁柱, 也会主动示好。她文文静静的,看着不似她生母那样心狠手辣之人。再说上一代的恩怨不能报在下一代身上,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不能波及无?辜之人。本着这?样的原则,对?待这?个妹妹的示好,陈江远也释放了善意?。
只是没想到他释放出的善意?, 对?方回馈他的竟是一本页面泛黄的《幼学琼林》。见她避开众人给自己这?本书, 他颇为不解。陈江柔左右看了看, 见廊下无?人走动,才悄悄在他耳边小语道, “这?是我娘临死前给我的, 让我交给二姐。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她,哥哥若是见了,帮我转交给她吧, 这?样我也算完成了我娘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