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聋了还是反了天了,让你们下去下去没听见吗?非得吃一顿板子才听话?”
见对方竟然没有应答,气得他抬头再要骂人。见来人竟是他五岁的女儿江柔。他见女儿此刻被吓得脸色煞白,眼里?的泪水涌出眼眶,无声?的滑落脸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本来因为向氏,他应该迁怒小女儿,可看女儿一副可怜样?,训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用清冷的语气道,“你不在?自己屋里?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小声?的说?道,“我来给爹送茶来了,我自己泡的茶,不冷不热,刚刚好。爹爹尝尝。”说?着将手中的茶盏奉出去。
陈仁诚这才发现小女儿手里?拿着个茶盏,这怕是听自己嚷着茶水烫,来给自己送茶的。想到她也是一番孝心,态度不禁柔和起来,刚好自己把茶盏都打?碎了,此刻正觉口渴就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了,江柔小声?的说?道,“爹,我明天还能来给您奉茶吗?”寂静的房间?里?,陈仁诚听出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想她也是乍然没了娘,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一心想着孝顺他,他怎么?能驳斥了她,于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不管他的心情好不好,小女儿果然天天来这里?给他奉茶。他心里?默默想着这小女儿着实孝顺,还想看看这小人儿能坚持多久呢!可不过?才三天,人就不来了。果然是小孩子,说?风就是雨,哪能期待她天天如此!再说?一个姑娘家,本不需要有什么?期待!于是丢开手去,不再理会这事?儿。
这天下朝后,老友付通判上来打?招呼,“诚弟,你这是不是弟妹过?身你太伤心了,怎么?看着才半个月功夫,你就老了这许多岁,这头上还生了这么?多白发呀!”
陈仁诚听后一脸莫名,本来嘛,男子汉大丈夫,哪儿会跟个娘们一样?天天照镜子,自从妻子去世他心里?也有烦心事?,哪儿会在?意这些细微之处。
“是吗?”他摸摸脸,没感觉呀!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还没等付通判回答,另一位跟付通判一起的同僚抢先?说?道。
而?陈仁诚本人被他俩说?的,回家想起这事?儿来赶紧去照镜子。结果一看不要紧,好家伙,吓自己一跳,他看着铜镜里?像老了十岁似的自己,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看着隐隐有自己叔叔的样?子。他百思不得其解。吃饭的时候因为前几天公差忙,这天他终于能跟父母同一桌吃饭了。谁知刚一落座,就见他娘打?量完他以后,就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还安慰道,
“哎呀,我可怜的儿呀!你可别想不开呀!惠娘已经去了,你也要振作呀!可别再伤心了。”被他娘这一惊一乍的,吓得他筷子都险些握不住,他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见他到这个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老太太气得不行,“你还不承认?你照照镜子看看,你最近都把自己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就为一个娘们儿,值当的吗?就凭你现在?这个官身,比咱村里?的地主老财可强多了,他都有十房八房的妻妾,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多的是女的想生扑过?来的,咱这次往好的挑,管保能找个伺候的更精心的!”
老太太有这个自信,戏文里?怎么?唱的来,她家儿子是人中的鸡,哦不是不是,是凤。
陈仁诚这下才明白,原来老太太看自己最近沧桑了不少以为是因为向氏离世,经受不住打?击造成的。
他会伤心?真是搞笑,他恨不能放个鞭炮庆祝庆祝自己踢蹬了这根老菜帮子,很快就能纳个新妇进?门了。还伤心,他可是高兴坏了。可这样?的话,他没法?说?出口,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母。
陈母见儿子一直不说?话,料定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随即又宽慰了几句,搅得他没了食欲,饭菜往嘴里?胡乱扒拉两口就放下筷子出门了,徒留老两口在?那大眼瞪小眼。
陈仁诚觉得可能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休息休息就会好多了。可天不遂人愿,这才又过?去没多少日?子,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脸上的褶子肉眼可见的也多了,面皮都有些耷拉了。整个人跟向氏离世之前一比,看上去竟老了十多岁不止,乍一眼打?量,倒像个老叟一样?。
最让他恼火的还不在?这里?,同僚见他伤情,就送了个美人过?来,直言是正宗的扬州瘦马,保证让他在?床上忘了前尘往事?,只想着眼前的美人儿。
他见那美人当真美得不似人间?色,一见就心猿意马起来,这人刚送到,等不及天黑他就抱着美人儿共赴巫山了。
可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他竟然雄风不振,三过?家门而?不入,在?美人面前丢了个大丑,真是败兴。而?且一连几天都这样?,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不止看上去老了,他的小兄弟也变成了老兄弟了。
以前向氏去世,他多少要装的伤心一点?,现在?他是真成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众人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感叹这陈大人真是个长?情的人啊,被一个男人这样?思念,向氏一辈子也算值了,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有哪个男人妻子离世能被打?击成这样?啊!这一对比,有那妇人看自己男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自己要是没了,身边这老狗心里?早乐开了花了,还会伤心,这男人呀!还是人家陈大人有人情味。
这个长?情的人设可真是让陈仁诚立住了,他心里?却叫苦不迭,不止房事?上没了乐趣,他想再娶一房美娇妻的愿望也落了空。为什么?呢?
他连克了两任妻子,已是婚事?不易,现在?都传言他与那向氏伉俪情深,是那种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情深义重。这让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肯嫁,嫁进?来,活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死人去,这日?子可没法?过?。再加上,他面容看上去老了那么?多岁,脸上满是沧桑,早已不复往日?的俊颜。
这要感情,感情全给了前面那一个,要颜值,面容因为情伤也苍老的不成样?子了,嫁他,是稀罕他年纪大,还是喜欢他身上的老汉子味儿吗?所以陈府女主人的位置就空置了下来。
陈仁诚自己呢,这段时间?过?得也是水深火热,在?他吃了各种帮助重振雄风的药丸,都无效后,他已经知道,他以后怕是没了作为男人的快乐了。这还纳什么?人呢!纳进?来看得着吃不着,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还会时时提醒他,作为男人他不行,也就彻底歇了纳人的心思。
可吃瓜群众不明白呀!背地里?都纷纷议论,你看人家自从夫人去世以后,再无二?色
??????
,别人送的美人都让他转赠出去,就两个姨娘,一个帮着照顾父母,一个帮着打?点?后院。
其实他不需要坊间?给他立的深情人设,他想要的是强健的体魄,因为他发现,房事?上没了本事?还只是个开始,这没几天又添了新的毛病,比如,尿频,尿急,尿失禁……诸如此类的老年病折腾的他叫苦不迭……
生死由她 他开始天天忙着找大……
他?开始天天忙着找大夫各种调理身体, 哪儿?还有闲工夫想在仕途上?更近一层楼,这要是命都没了,还爬个?屁!
其实, 陈仁诚之所以短时间能苍老如?此, 向氏让小女儿?下的药居功至伟。她料定等自己死后,那薄情的男人肯定会?迫不及待的要纳新人进府。而且这男人为了仕途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他?这样待她,她没一副毒药毒死他?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其实她何尝不想这样做,只是若是这样做了,小女儿?就活不成了。自己都要死了,若是他?也死了, 自己的女儿?岂不成了孤儿?。这吃人的世道?,让她们可怎么?活命呢!
所以她只是让女儿?给她爹下了一种让人迅速衰老的药, 但不会?致命。这种药无色无味, 任谁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她活到这个?年纪又?跟过土匪头?子?,也不是白活这么?多岁数的, 身上?总有一二个?底牌。这个?药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用在了相公身上?。这人生啊,真是无法?预料又?讽刺。
父母之爱子?,则必为之计深远。不得?不说, 向氏也是用心良苦。好在她的一番心思终是没有白费, 这一顿操作?下来, 陈仁诚没娶到合意的新妇,这没有新妇进门女儿?就没有继母刁难。更何况这男人一下子?老了这么?多岁, 雄风不振, 这膝下子?嗣就这么?几个?了,由不得?他?不对女儿?也好一些。
最妙的是这陈仁诚一下看上?去老了那么?多岁,身体衰败, 就会?服老,这仕途上?心思就会?淡一些,再加上?没有贤内助扶持,仕途上?想再上?一步比登天还难,只有他?仕途上?彻底歇了心思才不会?将女儿?填进去,把女儿?的婚姻当他?垫脚石。
若是向氏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算盘都一一如?愿,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上?天也算厚爱她了,虽然?没有一命抵一命,但是罪魁祸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未来还会?病体缠身,受病痛折磨……
陈府最终回归平静,这府里正?经主子?没剩几个?了,少爷远在岳麓书院求学,大小姐被除族,二小姐嫁人了,这阖府除了老夫人,老太爷,老爷,就只剩下三小姐这个?主子?了。统共就这么?几个?正?经主子?,还都是老幼病残,下人活计也轻省了许多。没了汲汲营营的人,只剩下一片岁月静好……
就这样,时光如?云朵,被风轻轻一吹,渐行渐远……
同一时间,舟山府
岳欣儿?自从在大哥的帮助下拜得?有“舟山府第一稳婆”之称的范稳婆为师后,技艺与日俱进。闲暇的时候,岳欣儿?还去跟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学些药理知识。
那范稳婆见她虽然?年纪小小,但极有主意,又?能吃苦,最关键的是有颗仁爱之心,对她满意非常,自己无儿?无女的,真当自己女儿?般疼爱,自然?的就将这一身的本事尽数都教给了她。
别看才在范稳婆身边待了一年,本事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她在坊间也慢慢有了名?声。加之,范稳婆年纪大了,难免力有不逮,有些离得?远,需要车马劳顿的活计,她就让欣儿?替她走一趟。
这天永兴坊内有一户人家突然?要生产,这次距离倒是近了,奈何范稳婆最近身体不适,这给人接生也是力气活,这活计自然?落到了岳欣儿?头?上?。
她临时被一顶软就轿接到一处一进宅子?里。还没下轿,就听男主人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样,接生婆接到了吗?”
“接到了,接到了,只是范稳婆她今儿?身子?不大康健,怕过了病气,让她的徒弟替他?走这一趟。你尽管放心,本事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