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拍拍妹妹的肩,权作安抚,又对着众人大方的解释道,

“众位英雄会错意了,与我定下亲事的是京城的一位公子,不是眼前这位岳公子。昨晚事出突然,为了救人而为之,不过是权宜之计。”

若是岳展解释,别人只当他要始乱终弃。

而她作为当事人,由她出面亲自解释,自然最有说服力,众人这才相信了岳展的话。

陈江冉肯定是要解释的,人家救了她一场,她总不能让人家遭受无妄之灾,背负始乱终弃的骂名。也有那女子借机攀附的,赖上?别人的,反正自己名声也坏了,下山也难嫁人了。可她的教养和?做人的原则不允许她这样。

岳展没想到这姑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主动跟他撇清关系,嗯,小姑娘不错嘛!对她好感增添了不少?。

柳山寨的案子因为为害一方多年,牵连甚广,属于?朝廷大案,上?面发下函来,指名要将匪首及一干要犯押送进京,听候发落与。

至于?押送这等?要犯本不是他们该操心?的,自有朝廷专门吏员来提人,奈何这回上?面催的急,让第二?天就押送过去,赶在下个月初一前要送到,上?面要亲自提审。

这可愁坏了王县令,他手下的衙役什么水平他自己门儿清。一二?般的小偷,强盗倒是可以招呼招呼,要押送这等?江湖草莽,绝非易事。

更何况这辛一啸纵横北海县十几?年,仇家颇多,当然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少?,万一在路上?被救走或是被杀死,那追究起来,他监管的责任也跑不了,别到时候升官的好处没捞着,平白倒惹了一身骚。

他也不是那等?愚蠢的,自己的衙役不牢靠,可周边不是还有卫所吗?他就去卫所那边想借点人手不就万事大吉了?他想

椿?日?

的简单,岂料对方直接道,您跟我们借人手不是开玩笑吗?您连那柳山寨都能扫平了,还没点人手?王兄可真会开玩笑。

不管那王县令怎么软硬兼施,那卫所那边就是三个字:不出人。其?实?也能理?解,这卫所驻扎北海县多年,出动了好几?次兵都扫不平这柳山寨,竟让一个小小的县令带着四五十个衙役给一锅端了,这不显得他们卫所都是无能之辈吗?这不明摆着是打他们的脸吗?

这王县令也是被气了个好歹,当初他们要借兵,对方直说没有朝廷旨意,不能发兵。当时情况那样紧急,王县令上?哪儿去弄朝廷旨意去?最后的结果?是对方愣是没有借一兵一卒。

这回押送这等?要犯,借几?个身手好的兵也被冷嘲热讽一顿挖苦,换谁谁受得了这窝囊气,王县令气得拍案而起,当场甩袖离去。

卫所那边行?不通,王县令只得再想办法,逡巡来逡巡去,这眼光又打在了岳展身上?。

岳展的几?个同窗受伤了,不能舟车劳顿,所以他们至少?要在北海县再停留个十天半个月,等?到伤彻底好了才能继续赶路。有这个时间打马来回一趟京城的时间是尽够的。

王县令也知道这样难为人,而且这一趟出行?也不安全,他跟赵夫子有交情,可这赵夫子他是方山书院的先?生,又不是岳麓书院的。王县令拜托赵夫子从中说项,赵夫子也是硬着头皮找到崔夫子与邓夫子。

崔夫子与邓夫子一听,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们好不容易才虎口脱险,现在让岳展再去押送这些要犯,冒一次险还不够,还要冒第二次?虽说艺高人胆大,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也不能保证他绝对的安全。

作为夫子,他们游学的首要责任是要全须全尾的将学子们带回去。因此无论赵夫子怎么说,两位夫子就是不答应。

没有办法,王县令最后只得自己找到本尊。岳展对王县令感官一直不错,上?次说好的三千两银子,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将银票奉上?了,足以看出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至于?王县令提的帮忙押送要犯这个事,衙门也会出人,只是缺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保驾护航。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了。他费尽心?机才抓到的匪首,可不能因一时大意,被人劫走,那样岂不是放虎归山了。必要让他绳之以法,才不负他三姐宁肯被运道反噬也一定要给他示警的一番良苦用心?。

于?是岳展就在崔夫子与邓夫子的叹气中,在王县令的感激中,在一众同窗的担忧中,与一众衙役踏上?北上?京城的押送犯人之旅。

能与岳展同行?,无疑给衙役们吃了个定心?丸,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要不是穿着这一身吏服,领着朝廷的俸禄,谁愿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走这么一遭。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土匪杀的人多了,身上?煞气太?重,一靠近辛一啸,就不自觉的腿软。

所以行?进时,岳展自然责无旁贷的走在辛一啸旁边。

“我说,你怎么还阴魂不散呀!你这是考功名没有盘缠了?穷疯了?都干起押运镖师的行?当了?”辛一啸此刻盘腿坐在囚车中,胳膊肘搭在膝盖上?,用一只手肘撑着头,侧歪着头,好整以暇的看向一侧那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脸少?年。

“托你的福,让我发了一注财,现在不缺钱。”岳展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示意道,经他这一提醒,辛一啸才想起来,活捉他可不就能领三千两银子嘛!

他把声音压低,“你把我放了,我给你三万两如何?”

“不如何,我要是求财,你山寨里金银财宝海了去了,我只挣自己该挣的干净钱。”岳展不为所动,眼睛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迂腐!!!”辛一啸一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自己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惹上?了这么一尊阎王,这才几?天,自己就从威风八面的山大王,变成了令人唾弃的阶下囚了。

想到这里,他就挥动双手砸在囚车上?,连带着那镣铐也被拍在车壁上?,敲打得叮当作响。

可那人真当自己是空气了,理?都不理?他,由着他发疯,发泄一通后顿觉索然无味,只得又瘫坐在囚车里。

就这样马车又行?进了一天后,辛一啸着实?受不了了。他习惯了打打杀杀过日子的人,被关在笼子里,天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都要把他憋死了。

这天百无聊赖的他,见那少?年只顾赶路,拿他当空气,不由眼珠子一转,对着黑脸少?年道,“喂,臭小子,我说什么你都不感兴趣吗?你那未过门的媳妇的事儿你也不上?心?吗?”

岳展不明所以,朝他看过来,见岳展有兴趣,他不由正襟危坐,真的跟说书先?生一样,讲起来了,“说起你那未过门的媳妇,这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怎么,打从娘肚子里,你就认识了?”岳展不由怼道。那小姑娘统共也才十几?岁,追忆到十几?年前可不就得从娘肚子里人事嘛!

囚车被劫 辛一啸嗤笑一声,也……

辛一啸嗤笑一声, 也不?理会这呆头?鹅,径自说道,

“我出身武官世家, 十几年前, 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凭着?武举入仕,在嵩阳城当了一名?校尉。那时?候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跟岳展猜想的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可?这样好的出身,怎么就落草为寇了呢?

只听辛一啸继续说道, “后来我娶了门当户对?的娘子,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 岂料我那娘子是?个不?中?用的, 成婚没两?年就去了。我那岳父以为是?我苛待了他女儿,就动用手里的关系不?断给我找茬子。让我仕途不?顺, 我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有天我在喝酒, 旁边那一桌说起富商郑荣的妻子如?何如?何美貌,听得我心里痒痒,就趁夜潜入他府中?, 将他媳妇给奸了。”

说到此处, 他一点也不?反悔, 脸上还露出一二分得意来,似还有些?在回味。

“你这奸人妻子, 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你的脸皮可?真厚。”

“那郑荣天天忙得不?着?家,让美人日日独守空房,我帮他慰劳妻子, 何错之有?再说那惠娘也就是?第一回的时?候多少推拒一二,后头?尝到了我的厉害,不?知道有多主动。我俩就这样暗通沟渠了好几年,她还给我生了个姑娘,让那郑荣当了回活王八!哈哈哈哈哈!”接着?他话音一转,

“倒是?有一次,一时?不?察,被她丫鬟撞见了,怕那丫鬟出去多嘴,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丫鬟也收用了。哪想到那丫鬟一时?想不?开自己竟上吊了。着?实扫兴,不?过偷香窃玉的滋味当真快活呀!

因为这个事一打岔,我好长时?间?没过去,后来我因酗酒打死了人,落为草寇,再去找惠娘的时?候她说她那相公在外面找了个外室,跟她说已经怀孕了,要接回家来。那我们的女儿岂不?是?要吃亏?她让我给她出口气。

她床上答应的好好的,等我教训了他,她就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嘎了,可?那娘们竟然卷着?包袱带着?我闺女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他说到此处,将那手重?重?拍在囚车坐板上。脸上换了一丝愠怒。

“这娘们也是?够绝情的,七八年来连个消息都没有,前段时?间?竟让人捎来了一封书信并一个信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七宝手环把玩起来,显然这就是?那信物了。

“她说她继女生的貌若天仙,要从我这边经过,让我通融一二,莫要为难。这继女都有了,肯定耐不?住又嫁人了,你说我能不?为难吗?”

“你没见过人,怎么知道自己打劫的是?不?是??万一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