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许戚躲开眼,掩盖被戳破心事的难为情,“不是,我就是想骑到远一点的地方拍照片。”

玩笑归玩笑,良叔思忖了会,问:“你会骑吗?”

许戚正绞尽脑汁地为自己的计划寻找蹩脚的新理由,良叔这句话立刻让多云的心情转晴。不管真正的答案是什么,许戚先忙不迭地点头。

“我以前骑过有辅助轮的自行车,学一阵应该就会了,绝对不会让车子磕碰到。”

“这么自信?等你摔破皮的时候千万别哭了。”

良叔大笑两声,拉开木桌下第一格抽屉,从钥匙堆里丁零当啷找出一串自行车锁的铜钥匙,朝许戚一抛,“知道自行车停在哪里吗?”

许戚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股无名的力量贯彻暖烘烘的身体,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怕被良叔看见了笑话,忙又压平。

“知道。”

许戚到底没有廖今雪那样逃掉晚自习的底气,他照常上下学,等周末来临,许戚编了个谎话说以后补习班要在周六晚上组织自习,特地挑在陈芳看电视的时候讲。

看到精彩的部分突然被人打搅,陈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知道’,许戚怕她回神后要问起来,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关进房间,整个晚上都没有出来。

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周六。

太阳落山,许戚踩着摇摇晃晃的自行车驶向记忆中廖今雪带他去过的方向。就像良叔说的那样,少了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和有辅助轮的自行车简直天差地别。

许戚歪歪扭扭地骑一路,下来推一路,好不容易稳了点,擦身而过的汽车立刻让他慌忙调转车头向栏杆撞去,幸好及时刹住车,自行车完好无损,许戚却滚到了硬邦邦的水泥浇筑路面。

“嘶...”

许戚卷起裤腿,膝盖被擦出干裂的白痕,渗透丝丝血和淤青。许戚拿手指碰了一下,疼的倒吸气。

他扶着栏杆囫囵爬起来,提起掉落在地沾了灰尘的书包,里面的相机被他用课本和旧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没有被殃及。

忍着磨刀般的钝痛,许戚推着自行车继续一瘸一拐走向前方,可能是老天执意要阻挠今晚的计划,半小时后,他迷路了。

许戚怎么也记不起廖今雪带他骑过的路线,那天晚上,坐在后座的他心情和身体一样狼狈,鞋子里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淌,好像永远也倒不完。许戚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还有一点运气,在乱绕了两个小时后终于看见马路对面闪烁着赤红色亮光的灯牌。

危险,暧昧,就像那天门外映衬在廖今雪脸上摇晃的光晕。

酒吧门口的保安将许戚拦了下来,不管许戚怎么找借口说是来找人、里面有他的朋友,恪尽职守的保安都没有动摇。

许戚怀里抱着沉甸甸的书包,用力得指关节泛白,他又低声说了几句哀求的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破门口的僵持:“让他进来吧,他是我的朋友。”

许戚抬起头,台阶上站着那天和廖今雪很熟络的黄发男人,叫什么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姓杜。

保安看杜澜穿着一身酒吧制服,很快放下拦截的手臂,许戚见状连忙小跑进去,生怕又被保安半路拦住。

杜澜抱住胳膊,好笑地看着跌跌撞撞的许戚,“你怎么过来了,来找小廖吗?”

“对...不是。”许戚刹住实话,具象化的紧张覆盖在没有血色的脸上,讷讷:“你不要把我过来的事情告诉他。”

杜澜打量了许戚两眼,不知道在这几秒里想到什么,他走在前边带路,顺便给提心吊胆的许戚答复:“我不会说的。你刚才在门口的样子太学生气了,我们这管的没那么严,只要看着像成年人,基本不会拦下查证,但像你这样一看就是学生的,保安肯定说什么都不会放进来。”

许戚在想什么样的才不算学生气,廖今雪那样的吗?心底的天秤歪歪扭扭,就连这一点他也不如廖今雪,许戚莫名堵着一腔气,闷声说:“那像廖今雪那样的不仅不会被拦,还能允许在这打工,是这样吗?”

杜澜听出许戚话里没藏好的怨怼,停下脚步,“他啊...他长得的确比一般高中生成熟,但他最开始来找兼职的时候我们老板拒绝了。再怎么说,小廖还是一个学生,这里算不上什么好地方,要是真的祸害了人家小孩,担不起这个责任。”

听起来冠冕堂皇,十分有道德一般。许戚在心底不无讽刺地想。

“后来为什么又同意了?”

“你是他的同学,不清楚他的情况吗?”杜澜偏头笑了笑,没有说。

许戚很讨厌同学这两个字,一声不吭地跟在旁边,尖锐的电音逐渐将四周的寂静吞灭,好在杜澜的回答赶在他彻底听不清之前。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那是小廖自己的事情,但来这里工作的人无非是为了来钱快,否则谁愿意做这种工作?我猜可能有他家里面的原因。”

许戚问:“为什么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杜澜不轻不重地扫来一眼,“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鼓噪的电子乐贯彻耳朵,许戚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酒吧内部比许戚想的还要糟糕一点,或者说迷幻,混乱。黯淡的光线笼罩吧台,只能够看清周围人们或跃动或喝酒的模糊身形。

许戚坐在角落,等同于将自己献身黑暗,他不像别人漫无目的地扫荡周围,带有强烈的目的性,从攒动的人群里寻找那道身影。

他看见他了。

寻找廖今雪的过程不花费丝毫力气,也可能许戚已经训练出仅凭侧脸和背影就将廖今雪认出的本事。

廖今雪穿着俗气的制服三件套,抽条了的身姿像挺拔的松树,硬生生把衣服撑出本不属于它的轮廓线条。乌烟瘴气的环境里,怎么都改变不了他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事实。

许戚无法移开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看着廖今雪把托盘放在客人桌前,拿起酒瓶,垫着一块白色手帕扭开瓶口的软木塞,然后弯腰将酒倒进酒杯,整套动作表演得行云流水,十分漂亮。

客人好像被廖今雪的操作吸引,仰头和他搭话,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廖今雪摇了摇头。

明明只是个服务他人的底层职位,还不忘搭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许戚拿起被捂得发烫的相机,对着廖今雪按下快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偷窥也好,偷拍也罢,即便被廖今雪发现,他也不可能赶走他这个客人。

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吗?那现在的他,也勉强可以算作是廖今雪的上帝。

可能越侥幸什么就要发生什么,许戚放下相机的那一刻,廖今雪感应到什么般掀起眼皮,穿透迷朦,怪诞的空气,直勾勾照进许戚眼里。

许戚看不清周围人们的脸,却在一瞬间清晰看见廖今雪眼底的转变,他好像短暂地滞了几秒,随后直起身,朝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

周围的空气凝结在一块,许戚停住呼吸,直至廖今雪的声音打破桎梏,盖过震耳欲聋的音乐。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