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梦秋明白朱瞻基的意思,她勉强一笑,道:“桐桐和含嘉年纪还小,现在册封为时尚早呢。”

朱予焕这才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瞻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随后对孙家姐弟道:“你们两个先退下,特许显宗今日留在宫内用膳,姐弟二人好好叙叙。我有些话要和公主说。”

听到朱瞻基的吩咐,孙梦秋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应了下来,带着弟弟一起退了出去,倒是孙显宗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孙梦秋的暗示下默默闭上了嘴。

待到孙家姐弟两人一起退下,朱瞻基这才冲着朱予焕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直到朱予焕真的上前,朱瞻基这才开口问道:“焕焕,你是不是听了外面的传闻,心中有些委屈?”

第6章 退也进

朱予焕的聪慧,身为父亲的朱瞻基自然是一清二楚,更不用说朱予焕自幼接受的便是不逊于皇太子的教导,还有张太后指点。

朱瞻基本人就是自幼跟在朱棣身边长大,自然比谁都更明白自幼身处宫廷这样复杂环境中的孩子到底要受多少苦,但也并不后悔当初将朱予焕送到朱棣身边讨好。

若没有这段经历,何来今日的朱予焕?她已经享有远超普通公主的权利,可以读书习武,甚至还能与朝臣有来往。

常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能撑得住的必然会有所作为,撑不住也无所谓,便是像孙梦秋这样跟在他的身边,总不会受到苛待。

正是明白这一点,朱瞻基自认对女儿没什么亏欠的地方,至少肯定不会让女儿吃苦。但听刚才朱予焕的语气和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有些委屈,恐怕也早就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朱瞻基对女儿还有期许,自然不希望父女两个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伤了感情,索性直接和女儿挑明。

朱予焕本就是故意这样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感情,好让朱瞻基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有些聪慧的女儿,免得怀疑她别有心机。

因此在听到朱瞻基的问题之后,朱予焕便借坡下驴,小声嘟囔道:“焕焕不敢……爹爹是帝王,要考虑的事情自然要比我多上许多……”

朱瞻基见她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还有委屈的神情,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焕焕,不论外面说什么,你始终是爹爹的女儿,始终是大明的公主。”

言外之意便是他打定主意要废胡立孙,如今不过是想提前打个预防针,试探一下众人的态度,顺便起到一个循序渐进的作用。

只是没想到民间的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杂,甚至还从孙家直接传出了废除胡皇后的消息,对于朱瞻基和孙家的名声都有损毁,他这才打算紧急册封朱予焕来让众人安心。

朱予焕微微颔首,但眼眶通红,道:“焕焕明白的。娘早就和焕焕说过了,正妃之位原本并不属于她,她也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多年来一直对孙娘娘照顾有佳,只是……”

朱瞻基微微一愣,开口问道:“只是什么?”

朱予焕哽咽片刻,这才小声道:“只是担心牵连爹爹的名声。”

胡善祥当然是不会说出这种话,这些全都是朱予焕编好的,为的就是让胡善祥给朱瞻基留个好印象,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提出其他要求。毕竟废除胡善祥之后,朱瞻基确实有一丝后悔,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废后这件事无形之中损伤了他这个圣明皇帝的名声,但也并非对胡善祥没有一丝愧意。

她的话一出口,朱瞻基不免有些愧疚,开口问道:“你娘真说是这么说的?”

在他的印象中,胡善祥在他面前永远是个一言不发、一丝不苟的人,甚至不像是个女人,对他这个丈夫也从不透露半点心声,似乎全然不在乎他这个丈夫,没想到竟然也会和女儿谈论起他的事情,甚至还会关心他的名声。

朱予焕乖巧地点点头,道:“娘知道爹爹志在继承曾爷爷和爷爷的遗志,胸怀大略、励精图治,只为天下太平、泽披苍生,所以一直勤勤恳恳打理家事,不愿让爹爹分神……可如今的传言沸沸扬扬,让爹爹夹在其中、左右两难,娘心里很是难受,偷偷哭了几次,只是不敢让外人看出来。”

朱瞻基闻言不免有些愧疚,道:“你娘平日里从不说这些,还是心中藏着事情。”

朱予焕一挺胸口,语气中已经没了哭腔,她认真地说道:“娘说了,大丈夫志在天下,不能总是为了小事分神,身为妻子,更应该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朱瞻基隐约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一丝胡善祥的神情,却没了往日里的不耐烦,倒是多了几分犹豫。

除了后宫的事情,朱瞻基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分出太多精力。

更何况如今的孙梦秋膝下也只有一女,家中又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名不正言不顺,朱瞻基当然是不可能为了她公然和大臣们议论废后的事情,到时候只会损伤朱瞻基的名声。

朱予焕料定朱瞻基本人的感情还算充沛,不至于彻底没心没肺,才会有这么一番发言。

她对朱瞻基会不会废除皇后这件事拿不准,毕竟朱瞻基本就不需要征得朱予焕的同意,不过让胡善祥在朱瞻基面前留个好印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今胡善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朱瞻基那里拿点印象分,办事也更容易一些。

胡善祥对于朱瞻基恭敬却不顺从,也和他脾性不投,她没有为朱瞻基生下儿子,还有胡善围这个在朱瞻基眼中投机取巧的女官姐姐,加上朱瞻基本人更喜欢孙梦秋,朱瞻基自然是希望废胡立孙。

说到底朱瞻基自己也知道胡善祥多年来兢兢业业打理朱瞻基的生活与后院,没有任何错漏之处,他确实没有正当理由废除胡善祥的皇后之位。

所以胡善祥越是一个“好人”,就越碍朱瞻基的事,他也只能揪住一个“无子”的理由来想办法废黜胡善祥的皇后之位。

察觉到朱瞻基片刻的犹豫,朱予焕接着说道:“娘如今还操持着后宫的事情,若是爹爹需要,娘不日便将各类事务移交到孙娘娘手中,退居冷宫,焕焕和桐桐也愿意随娘一起迁宫,一切以大明为重,绝不让爹爹为难。”

朱瞻基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这件事暂且不急,爹爹还需要慎重考虑。”

孙梦秋屈居妃位,觉得委屈合乎情理,只是比起顾全大局、忍气吞声的胡善祥,确实差了一些。

朱予焕只当没有察觉到朱瞻基的犹疑态度,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道:“焕焕知道了。”

她也就是打定了朱瞻基还在乎明君的美名,才使出这么一招以退为进。

第7章 担重任

朱瞻基实在是不愿意再和女儿提起关于皇后废立的话题,只是叮嘱朱予焕不要和胡善祥胡乱透露这些话,更不要和教书的大臣们提起,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转而和朱予焕说起了别的事情。

朱瞻基见女儿一手端着茶杯,神情轻松从容,举止没有丝毫局促,俨然是一副金尊玉贵的公主样子,这才开口问道:“我听说之前你托五弟去宫外做生意,怎么忽然有这样的主意?”

朱予焕原本正打算尝一口点心,听到朱瞻基问话,便乖乖地说道:“不过是之前在书上看到有趣的东西,便想着试试,只是这些法子不比农具要求严格,没必要让宫内的工匠们费神,便想着托五叔试试。至于生意,焕焕也不过是简单试试,最近未曾见到五叔,不知道这法子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也就算不上什么生意的。”

朱瞻基见女儿这样谦虚,不由一笑,道:“瞻墡如今正在宫外忙着呢,自然是无暇入宫和你说起生意经营得如何的。”

朱予焕写下那些方案,心中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古人和今人的观念并不完全相同,但见朱瞻基如今面上带笑,便能够猜到朱瞻墡如今经营得不错,更能断定朱瞻基对此并未有反对意见。

如此朱予焕有了不少底气,这才好奇地问道:“莫非五叔的铺子真的经营不错?”

朱瞻基微微颔首,道:“自然,他特意私下向我上疏,将账册一并交了上来,不论是京中勋贵朝臣,还是平民百姓,竟都觉得那香皂、肥皂有些意思,虽然都是些小钱,但也算颇有收获。尤其是那些勋贵和文人,竞相购入,似乎很是稀罕。”

朱予焕给朱瞻墡写的计划书里详细写出了各种营销方式,百姓主打的是实惠,而贵族之间则是往争奇斗艳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