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倒是不用发愁,人手选拔也有吏部的人帮着筛选,真正要朱予焕本人亲自去做的事情并不算多,不过倒也不是没有。

“前些时日翰林院送来的书单,我已经过了一遍,告诉他们,按照我写的这几本再多挑一些,每种都尽量多收集几本,方便我之后一起带去云南。”

因着要在云南当地建立官家的书院等,以便教化百姓,因此朱予焕托皇帝命翰林院的人摘去书单送到朱予焕那里筛选,同时将这些书也一起送到朱予焕身边,供朱予焕核实挑选。

能够让翰林院送来的书,内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在种类上还是太少,是以朱予焕又自己列了一张书单,让翰林院的人按照她的要求来筛选。

这部分书有的是在《永乐大典》内收存,大都是孤本,毕竟当初光是总结和抄录就已经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这些年来国家虽然休养生息,但却再也没这个机会给《永乐大典》抄录副本,所以如果朱予焕想要带走其中的书本,需要紧急抄录副本,不然路上一旦有个损毁,这书就有彻底失传的风险。

怀恩应声退了下去,原本在一旁翻看曲谱的朱友桐这才开口道:“云南用得着这么多书吗?”

朱予焕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一时半会自然是用不上的,那里的汉民少,习俗不同,怎么可能一口气就读懂这些书?”

“那姐姐还带这么多?”

朱予焕有些无奈地笑道:“现在用不到,但不代表将来用不到啊,更何况这其中有些书都是仅此一本,甚至有残本,借这个机会抄录下来,也可以应对未来的意外。”

如今虽然不能组织大规模的抄写,但是抄几本孤本不算什么大工程,也算是留档了。况且云南的改土归流若是顺利,就可以对贵州、广西等地如法炮制,这些书到时候还能够派得上用场。

朱友桐这下明白过来,道:“原来姐姐是在借这个机会……”

朱予焕横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还不是趁着这个机会看起了话本子?”

朱友桐嘻嘻一笑,放下手中的书,理直气壮地说道:“姐姐不也说了吗?这些可是孤本,是外面看不到的,我当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啦。再说了,我又不是只看了话本,还看了如何制作颜料……”

朱予焕拿她没办法,道:“难道还能少了你的颜料不成?”

“多学一些总不会有错嘛。”

朱友桐背着手走到朱予焕身边,小声问道:“姐姐这一走,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回来吧?我问了怀恩,他说云南很大,光是从昆明到滇南,你们就花费了一个月,要将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兴旺,一定需要很长的时间……”

朱予焕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舍,宽慰道:“放心吧,期间若是顺利,还是会回京走一趟的,总不能只靠上奏本来回答陛下吧。”

朱友桐嘟囔道:“姐姐做这些,京城里也没有人记得你的好……”

朱友桐对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影子,不论自己的姐姐做了多少好事,最终的赞颂似乎永远不属于她。

明明皇帝什么都没做,都是姐姐自己争取来的一切,但却只因为所谓的“知人善用”,皇帝就成了头一号功臣,不管是已经去世的朱瞻基还是如今的朱祁镇,似乎都是如此。

朱予焕见她不满地挪动脚尖,有些好笑,道:“我要他们记得我的好做什么?”

“做好事难道不需要别人记得自己的好吗?”

朱予焕忍不住笑弯了眼睛,道:“那要看是谁记住,若是京城中的这些高官们,那自然是一钱不值的。”

“一钱不值?”朱友桐微微歪头,道:“可是这些人会将姐姐做过的事情记录下来,以后会有很多人景仰姐姐……”

朱予焕半开玩笑道:“我做的事情可未必是他们认知中的好事,我们的立场不同,何必强求他们口中的赞美?更不用说一时的赞美本就不能代表什么。”

朱友桐隐约明白了姐姐的意思,道:“这样啊……”

“有的赞颂声不是立刻就能听到的,要等很久才能够听闻。”朱予焕起身摸了摸妹妹的发顶,道:“所以不必在意,也不必着急。”

更何况谁知道千年万年以后,自己到底是背负骂名还是得到赞美?

朱予焕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走好眼下的路。

朱友桐眨眨眼,伸手抱紧姐姐,道:“没关系,反正有我夸奖姐姐!”她说着说着想起钱皇后提及女书的事情,越发有信心,攥紧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从今以后,我要跟着娘和吴娘娘她们一起,再叫上嘉嘉,同宫中的女官们一起编书,让大家都知道姐姐的厉害!”

朱予焕被她的话逗笑,道:“哎呀哎呀,不得了,我家也要出一个当代的班大家了。”

朱友桐似乎已经想到了成书时的样子,骄傲地说道:“我可不写《女诫》,我要写自然就要写一本大家看了以后心向往之的书。”

“好好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朱友桐对这件事可谓是极为上心,和朱予焕交谈过后便好像是下定了决心,时常跑到胡善祥那里,抱着先前编撰出来的书册啃了许久。

只是如今这些事务都被转移到了皇后的手中,朱友桐只能先简单了解一番,又去找钱皇后商量事宜,组织编撰女书,她不仅给书册配图,还要跟着一起写文章。

如今宫中有位份的妃嫔只有周盈盈一个,但实际上的妃嫔却不在少数,待到之后总会有个身份,那么也理应对这些妃嫔进行教导。

钱皇后刚刚入宫,也需要有个能够树立自己威望的机会,对于这件事自然是不会抗拒。

就连顺德长公主朱予焕也为女书写过文章,皇后作文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更不用说钱皇后确实已经在潜意识中接受了胡善祥在书中传递的观念,对于这件事自然不会有抗拒。

而对于朱祁镇来说,皇后专注于后宫的事宜,没有和前朝等人有太大的瓜葛,也没有同两宫太后、顺德长公主私交过密,那么都算不得什么大事。编撰后宫女子的诗文书册是从张太皇太后那时开始的老规矩,也没有折腾出什么水花来,更是给后宫的女人们找了一件事情打发时间,朱祁镇也乐见其成。

至于和朱友桐的往来,朱祁镇更是根本没放在心里。

他和朱友桐不算亲密,但也很清楚,自己这个二姐姐在画画乐理上和父亲十分相似,但在其他地方上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她的头脑中很少出现和权力相关的事情,很难成为朱予焕这样的人,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朱祁镇也完全可以让人下旨给永清长公主寻觅一个夫婿,反正朱友桐这里本就没有先帝的旨意,嫁人与否都是他这个皇帝一句话说了算。

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朱予焕见自家妹妹这样热火朝天,也并不阻拦。

其一是妹妹好不容易找到除了画画和乐理之外的爱好,全副身心投入其中,她没必要阻拦。其二是朱予焕也很清楚,妹妹的想法很简单,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又有深受封建影响的钱皇后在旁边,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写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文章的,又有胡善祥、吴妙素和韩桂兰等人从旁盯着,朱予焕也就没必要担心文章的内容。

除却去云南的事情,朱予焕还要考量的便是京城中的产业的安排。

这些年善堂和皇庄都培养了不少人手,这些管事对于经商的见解和能力都十分成熟,加上每年不定期的人事考核,朱予焕将自己的产业交给他们打理还算是放心。而黄金凤在外行商,能一定程度上纾解京畿的市场压力不说,还能打探一些消息,加之她的亲人都在皇庄内,几个孩子都在皇庄内读书,最大的那个过两年也该议亲,在掌控力一事上,朱予焕倒是没有任何恐慌。

唯一要处理的也就是前些时候没有看完的经营账簿等,对于早就已经习惯的朱予焕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殿下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