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有些看呆了,直到一行人离开,才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场面,比咱们村里那铁公鸡还厉害,光那匹马就价值不菲……真让李家那个外来的遇上贵人了。”

“我看也不尽然,哪家高门大户的女子天天抛头露面的?可别是被骗了。”

“被骗?你没看她马上的那把刀,雁翎刀,那是官家才能用的腰刀……”

一行人刚走出去不远,黄金凤就忍不住探出头,对韩桂兰道:“韩娘子,我怎么能坐马车呢?”

坐在马车车厢外的韩桂兰回过头,笑着说道:“走着太慢,坐车快些,还得赶着回车队去,不然今日就来不及出发了。”

韩桂兰这样说,黄金凤也不敢再过多置喙,只能在马车内兀自忐忑不安。到底她劳累太久,再怎么惶恐,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之下便也渐渐睡着了。

说来也怪,这马车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竟然布置得十分舒适,坐上去丝毫没有她坐同乡驴车来时的坎坷。

刘永诚早就算好了时间,官市一结束,刘永诚的信件便已经送到,催着朱予焕赶紧回宽河卫来,不要在边关过多停留,毕竟马上就要到秋收的时候了,谁知道会不会有鞑子扰边,这关外自然是不能久留,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朱予焕也不多耽搁,早早地便让人收拾好东西,接上黄金凤便直接南下。

黄金凤这一觉睡得极沉,再睁开眼,才发觉车厢内一片漆黑,她吓了一跳,暗恨自己怎么睡得死沉,再一掀开帘子,见外面有火把照亮,这才大着胆子掀开车帘下来。

车上还未曾发现,黄金凤下车之后更是吓了一大跳,只见周围满是军士,身披青蓝暗甲,肃穆守备。士兵们见她来了,倒也不阻拦,只是个个都拿眼睛紧紧瞧着她,好像她犯了什么事一般。

饶是黄金凤曾经跟着家人逃命南下,见过鞑子杀人的情景,也照样被这样的场面吓了一跳。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有鞑子入侵,这才会有这么多士兵前来,可看他们这样安静,不像是在反击,便又觉得是不是这小娘子犯了什么事,才会被这么多士兵围住。

好在韩桂兰第一个发现了她,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扶着黄金凤,冲着她笑道:“黄娘子醒了?晚膳都已经备好了,快来。”

黄金凤身子一软,靠着她小声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39章 浅试探

黄金凤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韩桂兰有些不解其意,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怎么这么多军爷……”

韩桂兰这才明白过来,她按捺住笑意,宽慰黄金凤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黄娘子安心随我用膳就是。”她发觉黄金凤有些走不动道,便主动伸手搀扶着她,总算是磨蹭着进了帐篷里。

如今还未入秋,日头较长,加上众人回去的时候又是轻装简行,因此一日不到便赶到了会州附近的小城临时驻扎。刘永诚早早就派人在这里接应,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率军接应的人正是石亨。

小城本就没有那么多歇脚的地方,所以车队和军队只能简单驻扎在城内的空地,城内官员则是赶忙送来饭菜佳肴犒劳。

看到黄金凤被韩桂兰扶进帐内,朱予焕笑眯眯地说道:“赶了一整日的路,快过来吃些东西吧。”

此时此刻看见朱予焕,黄金凤顿觉十分亲近,毕竟这位小娘子才是自己的主心骨,赶忙凑上前去,小声道:“小娘子……这是……?”

“我师父放心不下,所以才派人来接我们南下。”朱予焕见黄金凤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帐内的石亨,似乎十分惶恐,便介绍道:“这位是石百户,办事可靠,专门来保护我们的。”

黄金凤赶忙向对方见礼,一边坐下吃饭,一边不由暗自吃惊。

到底什么身家,能让军爷亲自保护,还出动了这么多士兵,难道是什么王公贵族?

朱予焕看出她脸上神情变化,宽慰道:“放心吧,这事合情合理,并非石百户擅自妄为,官府一切将士调动都需要合理的手续,更有人验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黄金凤被她看穿心中的想法,讪讪一笑,赶紧埋头吃饭,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待到她吃完,朱予焕才开口道:“让桂兰带你去帐中安置吧,今夜好好休息,明早咱们还要早些动身南下,争取早些回宽河。”

黄金凤连连点头,跟在韩桂兰身后出了帐篷,直到走出去有一段距离,她这才对着韩桂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娘子真没有惹上什么事情吧?”

韩桂兰有些哭笑不得,道:“自然是没有的,要是真的有什么大事,我们还能在这里安营扎寨吗?”

黄金凤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笑了笑,道:“让你见笑了,上一次见到这么多军爷,还是从老家跑出来的时候……”

韩桂兰明白她的不易,安慰道:“放心吧,我家小娘子做事一向稳妥。”

“好……”

另一边厢,石亨见两人走了,这才对朱予焕道:“这位是……”

毕竟整支队伍里的人员身份都需要经过核对,顺德公主这么贸然带人进来,若是出了个一二可怎么办?

“这位娘子精通鞑子话,又会做些小本生意,我有些事情想向她请教,便做主将人一起带回来了。”朱予焕安抚道:“她原本也是去民市卖货的,身份应当不会有问题,正好又是宽河卫人士,我就把她顺道带回来了。”

“原来如此。”

朱予焕笑道:“师傅还在宽河卫守着呢?”

石亨微微颔首,道:“殿下还未回去,将军自然是不会随意行走的。”

毕竟朱予焕是微服前往市集,肩负重任的刘永诚自然不能跟在旁边,但若是朱予焕出个什么意外,在宽河的刘永诚也能以最快速度赶往驰援。

朱予焕摸了摸下巴,故作好奇地问道:“之后师傅还要去哪里巡视?”

石亨没想到朱予焕会问这个,先是一愣,想着这公主殿下莫不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有投效之意?况且这师生感情好,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外人”置喙,更何况他还指望着公主能够多说几句“好话”。但这巡边路线也是军中机密,即便公主是君,那也不能随意泄露。

犹豫片刻,石亨还是道:“这巡边路线到底是刘将军拟定,保不准回去又有变化,臣也不敢保证之后不会变动,不如等回到宽河卫后,臣再替公主请教刘将军。”

朱予焕听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最终解释权”全都交给了身为主帅的刘永诚,不由微微一笑,道:“石百户心思细致,是我鲁莽了。”

石亨虽然生得一副武将模样,但也并非是所谓的“粗人”,相反,他虽然有意傍上自己,但也没有因此失了神智,随意泄露军中事务,倒让朱予焕多了几分欣赏。

不怕人有心眼,就怕人没底线。

和石亨不同,王振为了向上爬,什么事情都愿意做,这便是二人之间的区分,至于如何让这两人发挥更大的作用,就要看执棋的人如何落子了。

四日后,一行人总算正式返回宽河卫,朱予焕让韩桂兰将黄金凤送回家,顺便帮她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回到刘永诚身边,免得生怕出事的自家师傅心惊胆战,顺便求他办理黄家的户籍之事。

刘永诚自然应允,他见朱予焕安然无恙,十分欣慰,道:“永乐十二年,陛下第一次随太宗爷征战漠北,李谦擅自带着陛下追击瓦剌,陷入险境,却仍然面不改色,事后更是为太宗爷出谋划策,可见陛下年少时的英武。殿下不愧是陛下的女儿,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