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桐小声嘟囔道:“平时姐姐身上都香香的嘛……”

在门外看了许久的朱瞻基,见母女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这才走了进来,笑着开口道:“就知道你们两个想她了。”

胡善祥见朱瞻基来了,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只是道:“让陛下见笑了。”她说完瞥见舆驾已经不在宫门口,这才明白过来,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还不快去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

宫女连连称是,心中不免讶异陛下竟然是要在坤宁宫留下吃饭。

平日里她们也常常感慨还是跟着的是皇后娘娘,娘娘对她们既有庇护、又有照顾,将来也不必担忧殉天的事情,可从未想过陛下竟然会和娘娘亲近。

朱予焕先回到自己的院内,打算换身衣服,见桂兰手中拿着一支朱予焕之前换下的毛笔,沾着水在地上练字,忍不住笑着开口道:“有一段日子没见,都开始练字了呀。”

韩桂兰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小跑到朱予焕身边,来回打量着朱予焕,见她似乎真的平安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秋英迎着朱予焕进来,督促着宫人们烧水供朱予焕简单洗漱,韩桂兰则是熟稔地帮朱予焕打起帘子进屋,帮着朱予焕找合适的衣物。

朱予焕坐在妆台前,让她帮自己篦头,闭着眼道:“我爹在前面呢,你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伺候了。”

韩桂兰有些意外,道:“陛下怎么来了?不是先去贵妃宫中吗?”

朱予焕和她一样的纳闷,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以为爹爹要去拜见奶奶,或者是去贵妃宫中小坐,便想着自己回来的,可没想到爹爹特意留我等他,和我一起到了坤宁宫……”

韩桂兰听朱予焕说完,心中顿时明白过来,道:“陛下这是借着殿下来探望皇后娘娘呢。”

朱予焕倒吸一口凉气,狐疑地开口问答:“探望?探望什么?”她当然是更疑心朱瞻基是否贼心不死,还想废后,可又觉得这个坎已经过去了,明年便要册立太子,朱瞻基不会再考虑废后的事情才对。看到镜中倒映的韩桂兰的笑容,朱予焕这才明白过来,道:“你的意思是……”

“娘娘为人这么好,陛下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朱予焕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往外冒,打了个哆嗦,道:“从前可不是这样……”

韩桂兰见她这样,这才有了朱予焕还是个小孩子的感觉,帮她梳好了发髻,笑道:“有的好不是一眼就能看见的,是日久天长才能发觉的。况且有的人是一开始看着不对眼,相处得越久、越融洽,等殿下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这方面朱予焕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胡善祥对朱瞻基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朱瞻基横眉冷对的时候,胡善祥都不愿意卑躬屈膝讨好他来换取好日子,现在朱瞻基换了一副嘴脸,胡善祥更能看得清楚他的为人,绝对不会对朱瞻基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人贵自重,高如皇帝、低如百姓,哪一个喜欢被人蔑视?

不过朱予焕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韩桂兰,压低了声音问道:“瞧你言之凿凿的,莫非……”

尤其是那一抹笑容,一看就不对劲!难不成是在宫里谈恋爱了?

韩桂兰没想到朱予焕竟然如此敏锐,急忙道:“奴婢只是和同乡有些来往而已……到底是同乡……”

朱予焕见她如此,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若是她本人不介意,朱予焕也不好说什么。

她摸了摸下巴,过了一会儿才道:“做好隐蔽,保护自己。”

韩桂兰本以为她会追问那人是谁、在何处当差,可没想到朱予焕竟然并未详细过问,原本到了嗓子眼儿的回答只好重新咽了回去。

朱予焕见她那副表情,笑道:“我听说宫中确实有这些事情,爹爹身边的王瑾都有姬妾,你们互相取暖,又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不要让别人拿了话柄就好。”

韩桂兰自然知道宫中不少人都盯着朱予焕这边,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们两个平日里见面都十分小心,郑同如今在印绶监做杂役,他们这些低等太监互相轮班,鲜少能聚在一起,自然不会发现有人不在。况且那里不算什么肥差,平日里没什么人在意。”

朱予焕没想到她这样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清楚了,又听她说起郑同在印绶监做事,心里默默记下,随后有些好笑地开口道:“你们能说得清楚更好,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她见热水还未烧好,便倚着妆台一手托腮,上下眼皮来回打架。

待到秋英让人端着热水进来,却见韩桂兰竖起食指,只见朱予焕趴在妆台边上睡得正香,身上还披着一件斗篷,想必是韩桂兰罩上的。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退下,韩桂兰将屋内的熏笼挪近了一些,秋英则是去前殿禀明缘由。

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都懂事,就今日这一日,让公主好好休息休息吧。

第91章 长春宗

在边境吃了小半个月的苦,朱予焕瘦出了一身腱子肉,原本放量就宽的衣裳,现在挂在身上更显得空荡,让太后和妃嫔们都心疼坏了。

不是给朱予焕送补品,就是让自己宫里的小厨房送点心零食。宫里没有小厨房的,便时不时送点绣品衣裳给朱予焕,好像朱予焕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新年一过,二月初六,朱瞻基正式下旨册封皇长子朱祁镇为皇太子,几日后便是朱瞻基的生日,俗称万圣寿节,往后又是二皇子的生辰、张太后的五十大寿。

如此一来,连着好几个月的喜事,宫中上下都是一片欢庆。

朱予焕年年都格外注重生辰贺礼,只是先前已经送了纺车,朱予焕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送些什么好。

韩桂兰见朱予焕拿着笔,却始终没有写下一个字,只是盯着灯火出神,轻轻道:“殿下,郑司衣到了。”

朱予焕放下手中的笔,呵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没让人瞧见吧?”

“天色早就暗了,没人看的,况且司衣最近常常带着人给娘娘们夏衣的尺寸,这次也带着尺子针线,即便被人瞧见了也有理由,殿下放心。”

朱予焕起身走到正厅,对韩桂兰道:“快让她进来吧,外面冷。”

郑司衣进来,还未行礼,朱予焕已经开口道:“免了吧,就是来量量衣裳,不必特意行礼。”

韩桂兰和秋英对视一眼,对门口守着的宫人吩咐几句,让她们退下休息。

郑司衣见其他人都下去,这才走到朱予焕身边,帮她测量身量,低声道:“前些日子各宫娘娘都给陛下和老娘娘准备寿礼,贵妃娘娘给老娘娘备的是白玉金座观音,给陛下的寿礼,臣未曾看到……”

朱予焕听她报备了一番,道:“我知道了。只是你怎么亲自前来?往年尚服局可忙得很。”

郑司衣轻叹一声,道:“如今内官得用,便是我们也要退避三舍,前些日子,臣手下的女官和内官起了冲突,可竟然是尚宫和宫正司一同处置……可见宫正司管的是越来越宽了。这事一出,那些个内官更是扬眉吐气,刘真人入宫做斋醮,陛下赐服,这差事原本是尚服局的,也被那些内官揽了过去……”

朱予焕心中也明白这件事无解,只能宽慰道:“如今陛下重用宦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郑司衣也知道公主就是再聪明伶俐,也不可能劝说陛下信任重用女官,只是一边为朱予焕量尺寸道:“尚宫有言,让我们多多辅佐公主,臣如今帮不上什么忙,心中有愧……”

朱予焕只是摇摇头,道:“你们尽力而为即可,千万不要强行乱来,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将来总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