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先前也非常直白正式地回绝过了,这个世子无论是一时兴起还是脑子不清醒,她这般强调暗示,他怎么也得理解她一点罢?

没想到广陵王世子听了半天,却是一声不吭,久到李秀色都以为他听睡着了抑或是不耐烦了正想着要怎么结果她,却听他忽然嗤了声:“这倒也是。”

这一声轻嗤也不知是在嗤谁。李秀色听着倒是有些放下了心,听着他话间意思大抵是不想再追究下去。

她当即乘胜追击道:“是呀,世子!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咱们大伙儿在江湖上结伴游走的时日多了些,我早便将你们大伙儿都当作朋友了!虽说世子或许没将大家放在心上,但我想着总归是朝夕相处,大抵也是生了些情意的,等世子自己冷静下来理理清,多半就想明白了。”

这小娘子说话倒是百转千回,明面上是在劝他想清楚后后把他们一伙人当朋友,实际上是在再次暗示她确实没半分心思,暗示他高高在上,暗示他跟她表白是他糊涂或是幻觉,让他好好想清楚自己情意。

与其说是恭维他,不如说是字字都恨不得跟他撇清干系。颜元今听着听着就笑了,以前就晓得这紫瓜惯会佯装讨好,没曾想讨好人也可以变得这么伤人。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说的是,我回去想想清楚。”

又语气凉凉:“不过李娘子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把大伙儿当作朋友’,这大伙里也算了本世子一位?”

一听他这么说她便有些心虚。老实说方才那句话委实有点违心。

她万般诚恳地点头:“那是自然的!”

颜元今笑了笑,眼神里多少带了点嘲讽的意味,他脾气不算是好,或者说差得他自己心中都有数。这段时日可以说是已经好到不能再好,耐心到不能再耐心,甚至还有些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纯情。

想起方才那般紧张地赶来这里,小桃花腿都快跑断了,他眼下忽然就有一些没了耐心,甚至想直接起身就走。

换做往常或是别人没等她说第一个字他就摔门离去了。

但他也不知为何到底是忍住了,看着面前心中打鼓的紫瓜,说道:“今晚月色不错,我瞧见你院中婢女似是烧了茶,本世子正好口渴了,陪我去喝一点。”

*

李秀色也不知这厮怎么好端端地又把话题扯到了“月色不错”上。

她好心提醒道:“世子,小蚕煮的是给我去火固眠的药茶。”

广陵王世子似笑非笑:“那不正好?我正好去一去火。”

“……”

这厮语气平和得堪称是诡异,李秀色装傻地“哈哈”了一声,心里却直说完了完了。

两人直接要从室内去了院中,夜晚到底是有些凉,李秀色披了外衣就要朝外走,却听率先出去的颜元今头也不回道:“衣服穿好。”

李秀色只得乖乖把衣服都扣好,又在外衣外再披了个粉色小袄,这才到了院中去。

甫一出门,便瞧见小蚕正蹲在一旁烧着炉子,嘴里的帕子已经不见了,大抵是迫于广陵王世子威力,不敢再说个半字,只是瞧见李秀色出来时眼睛亮了亮,眼神急切道:小姐!你没事罢!世子没将您怎么样罢!瞧他方才踢门那样子,都像是要把您杀啦!

“……”

李秀色对冲她挤眉弄眼一番表示自己没事,而后摆手道:“小蚕,这儿没你事儿了,你先回去歇着罢。”

小蚕饶是再担心,听到李秀色这么说,又见着那世子坐在旁边石凳处一声不吭,还是听话地跑开了,边走边小声道:“小姐,那我去院外帮你们守着门,别叫别人发现了!”

说完就一溜烟没影儿了,活像是生怕别人瞧见有人偷情。

不过这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若是被李家其他人发现了,李秀色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见着一旁炉上的药茶沸腾着烟,便将茶水拎了过来,正要去拿杯子给他二人倒茶,却见广陵王世子已经先她一步,给她面前的杯中倒满后,方才给他自己的斟上。

“多谢世子。”见面前这厮阴晴不定,李秀色习惯性狗腿:“不用劳烦您!我可以自己来的。”

颜元今慢条斯理道:“你才受过伤,是病人。”

李秀色刚想反驳自己没什么事,又听他冷笑一声:“况且你觉得本世子是自己没手,还要一个小娘子替我倒水?”

李秀色知道这骚包今晚大概是有些生气了。但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不高兴了,上回拒绝他后也没见他多生气,今晚脾气怎么这么大?

再说了,她心道,他也好意思,也不知从前是谁动不动对旁人呼来唤去。

饶是心里这么思忖着,但面上还是打着哈哈:“我自然没这么想!”

颜元今道:“往后这种事我来便好。”

李秀色笑容一愣,下意识看他,却见面前这人面不改色,仿佛说了句最自然不过的话。风吹起他脑后的辫尾,铃铛与铜钱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小郎君说话时丝毫没看她,只是淡淡饮了口茶,好整以暇道:“味道不错。”

“放了糖。”李秀色如实说。

颜元今没回话,只自顾自品着药茶。

李秀色忍不住望望周遭,看着一旁高大的院墙,忍不住道:“世子,您方才是直接从这翻过来的吗?”

“嗯。”颜元今应了一声。

一说到这他就有些来气,其实早在他刚进屋他便发现了,广陵王世子何曾这般失态过,到时甚至气都还有些喘,她倒好,从见到他第一眼时就如临大敌恨不得他立马走 。

李秀色见他兴致不高,不大想搭理她的样子,正思索如何快点找借口请走这尊摸不透心思大佛,忽听他又道:“小桃花就在这墙外头。”

“是吗?”

颜元今点了下头,语气有些阴恻恻:“腿都快跑断了。”

“……”

广陵王世子阴阳怪气完就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李秀色看看天,看看地,实在坐立难安,干脆又将话题移回去,惯性狗腿道:“这墙这么高,您也翻得过来,真厉害!”

颜元今像是气笑了:“李秀色,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可以不用没话找话说。”

【??作者有话说】

我个人是觉得人哪怕上头,也难失自己本来的脾性。

所以才说追妻路坎坷,是个情绪多变,复杂难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心境。也是在本性难控但本能驱使的情况下,反复认清自己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