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主动请命之人,皇帝大手一挥,都准了他们前去。

郭梁驯因军功卓绝,被封为副将。

他回府收拾行李。

众人围绕在他和郭宁身侧,关切问询。云枝面露疑惑,问为何表哥如此厉害,却只做了副将,谁堪当主将。

郭梁驯回道,皇后的娘家关氏是武将出身,祖上跟过开国帝王打过天下,战功显著。此后关氏屡出名将,这次就是皇帝的岳丈,皇后的父亲关老爷子挂帅,他的小儿子关霆做副将。他们一正两副,只等归家收拾好了,在城门外碰面,点兵过后立即就走。

云枝轻轻颔首。

待人群散开时,她站在郭梁驯身旁,小声嘟哝:“什么武将世家,我瞧比不上表哥。这次,合该由表哥做大将军。”

郭梁驯无奈笑道:“表妹没有见过关家人的面,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假如你见了”

云枝接嘴:“纵然我见了,也觉得他比不上表哥。”

她虽是天真言语,但语气中尽是对郭梁驯的维护。他听了心里熨帖,望着云枝白嫩的脸颊,竟生出了留恋不舍之感。过去,郭梁驯居无定所,兵营就是他的家,因此他习惯打仗,也不像大家伙儿一样盼望着有假归家。可此刻,人未动身,他已经想着几时能回来了。

这种恋家之感,于郭梁驯新奇至极。他不禁盯着云枝的脸庞看得出神。云枝察觉到他的目光,心里得意,故意换了方向,改把右边侧脸相对,因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右侧脸生得比左侧脸好看。

伍氏拉走云枝,要她一同查看行李可周全,有无遗漏。

云枝的目光移动,忽道:“给表哥添上一件斗篷罢。我瞧他并无斗篷,若是夜里寒冷,他要出去,并无方便的衣物可以御寒。”

伍氏忙道甚可,只是府上没有适合郭梁驯身形的斗篷。郭梁驯出发在即,现在吩咐佣人去买,也是来不及了。

云枝却道,那就等做好了给郭梁驯送去,迟个一天两天不打紧。

“我记得姐夫有一张玄狐皮,放着许久不用,不如就拿它给表哥做斗篷。”

伍氏促狭道:“你倒是会挑。你可知道,那玄狐皮是皇帝赏赐的宝贝中最珍贵的一件。你姐夫见了以后,爱的跟什么似的,不舍得做衣裳,就留在库房里。不知道怎么地让你看见了,还惦记着给梁驯做斗篷。云枝,你嘴里说着不喜欢梁驯,却为了他连姐夫的宝贝都惦记上了。”

云枝轻哼一声:“我哪里有。我不过是碰巧看见了,并不知道是姐夫心爱之物。罢了,既然如此,何必让姐夫忍痛割爱,我们另选了好皮子做斗篷罢。只是可惜了,那张玄狐皮和表哥极其相衬,可再衬也不能抢走姐夫的宝贝……”

伍氏满脸笑容,无奈道:“我说一句,你回三句。我是一句也说不过你,反而被你劝服了。算了,你姐夫留着玄狐皮无用,他衬不上那颜色。他要是当真爱玄狐皮,更该大方给出,穿在梁驯身上才能物尽其用。”

云枝蹙眉:“姐夫若是不同意呢?”

伍氏笃定:“他不会不同意。玄狐皮虽然珍贵,但既是给了梁驯,又是你我共同开口,他如何不舍得。”

行囊收好,郭梁驯和郭宁赶往城门。关家父子已经到了,皆坐在马上。关将军颔首示意,关霆神情倨傲,看了一眼二人的行李道:“二位这是上战场,还是以为小孩子过家家要去游玩?若人人都耗费许多时辰去收拾行李,大军到了明日还走不掉。听闻郭副将战功赫赫,我尚且未曾见识,不过已经见到你不顾能力与否,只是任人唯亲的一面了。”

郭宁听出关霆是在讽刺他们兄弟二人齐上阵,怀疑他到了沙场也不打仗,只不过躲在后面,之后再凭借和郭梁驯的关系抢个功劳。他顿时心头火起。他这个人虽然爱算计,不肯吃亏,但千户的身份可是他一个一个挣来的。是,他拉拢上司替他说话,可他当真受过伤,杀过不少敌人,还险些丢了性命。而关霆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的全部功劳抹杀,这让他如何不气。

肩头一沉,郭宁扭头看去,见到郭梁驯安抚的神色。

郭梁驯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关将军擅战,想来关小将军不遑多让。只是你我相处不久,你能不能打,我暂且不知道。可你嘴上功夫确实厉害,想来手上功夫若是和嘴上一样好,那此战就不必忧愁了。”

关霆眉峰一耸,没想到郭梁驯竟然敢反讽他。

“你”

关将军开口制止:“行了。三军未出发,将军们之间就吵吵闹闹,不像话。霆儿,你休要再说。”

关霆索性不理会营兵们,一拉马绳便走了。

关将军无奈摇头,对郭梁驯道:“郭副将莫怪,小儿脾气坏。陛下派他来,也想着趁机磨一磨他的脾气。”

郭梁驯略一点头,又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我不介意。只是莫要拿战场之事取笑。我大哥从无数尸体中拼杀出来,怎能被人羞辱。”

关将军正了神色,同郭宁道歉。

他身为将军之尊,郭宁不敢受他的礼。郭宁正要摆手推辞,手臂却被郭梁驯扶住。

郭宁硬生生地收下了歉礼。

本因关霆的话对郭宁有所轻视的营兵见状,身形一凛。

郭梁驯拍拍郭宁的背,示意他跟在后面。

一众营兵浩浩荡荡地出发。

行至城外山林,一片密林中,关霆停马等候。他看了郭梁驯一眼,微抬起下颌,目光轻视。

郭梁驯不同他计较。

郭宁却记在心中,暗道抓住时机就得狠狠惩戒关霆一次,才能让他出掉今日受辱之恶气。

假如没有郭梁驯为他转圜,郭宁心中再气愤,也不敢和关家父子对上。他会默默忍气吞声,可还没到营地,他已经在众人心里失去了威信,以后肯定举步维艰。

关霆见一人面色冷淡,一人垂着脑袋,顿觉无趣,就转身回到队伍中,和众人同行。

自郭梁驯走后,云枝同伍氏说明打算。郭安果真不做犹豫,当即松口。

云枝柔声道:“姐姐说,姐夫把玄狐皮当做宝贝,谁都不愿意给呢。依我看,是姐姐不舍得,才故意这样说的。实际姐夫大方的很。”

云枝自然看出郭安眼里的不舍,却装作不知,故意如此说。为的是万一以后郭安后悔了,不会怪罪伍氏,毕竟伍氏已经开口劝告过,是云枝坚决想要玄狐皮。云枝心道,郭安埋怨她不要紧,但可不能因此对伍氏生了怨气,闹的夫妻不和。

郭安笑道:“你姐姐没说谎,它确实是我的心爱之物。也就是梁驯,换了其他人,任凭说破天去,我都不会舍得。”

云枝故意道:“换了大哥,你也不给?”

郭安回道:“不给,绝对不给。”

回答后他才后知后觉,无奈道:“云枝,你学坏了。”

云枝藏进伍氏怀里,只轻柔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