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小妹脸色发青,伍氏捂唇轻笑,暗道她妹妹好伶俐的一张嘴巴。可她没有出声阻拦的意思。伍氏已经听过前因后果,张小妹动手是真,若不是云枝机灵躲开,被张小妹推倒后定然会受伤。而云枝无事不是张小妹手下留情,而是她机智。云枝受了惊吓,让张小妹被骂上几句,受受气,也是应当的。

张小妹本就底气颇足,她以为郭梁驯站在她的一边,她来和云枝道歉是纡尊降贵,没想到云枝竟不依不饶。

张小妹气道:“莫要得理不饶人。不是看在表哥的面上,我才不会来。”

云枝眼眸一闪:“表哥?”

张小妹脸上得意:“是啊。表哥知道我给你道歉,是委屈了我,特意送来饭菜安抚,是他亲手所猎的黑野猪。”

伍氏心里一惊。此刻佣人返回,欲开口禀告。

云枝不让他低声,径直问道,厨房怎么说的。

佣人道,厨房说,红烧肉是特意留给张娘子,已经送了去,没有多余的份儿。

云枝一扭身回了房里。

伍氏不和张氏维持面子情,命佣人把她们赶出去。张小妹还欲嘲讽,被张大妹扯了手,拉了出去。

离了院子,张小妹甩开手道:“你做什么?”

张大妹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怀疑红烧肉根本不是郭梁驯送给张小妹,而是给云枝,只不过被佣人搞错了。现在云枝因菜送错了人而生气,她们该赶紧离开,要是留下来火上浇油,等到真相大白,才知道张小妹会错了意,那么她说的每一句嘲讽的话都会变成利箭,反刺回她的身上,不如先走为妙。

张小妹断然不信,认定菜就是送给她的,怎么可能是弄错。

张大妹道:“表哥上次对你还不假辞色,转身就送东西给你,这符合情理吗。”

张小妹想说,为何不可能,毕竟她在乡下也是村里一枝花,不过是进了城,没有那么光芒四射了。

只是她嘴上说的硬气,实际心虚不已。她逐渐感觉到不对劲,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猜测的都是错误,郭梁驯没有对她改变态度。她所以为的示好,不过是一场乌龙。

云枝将屋门上了两道闩,任凭伍氏如何敲都不打开。伍氏道,不过是一盘黑猪肉,云枝想吃,她花高价从外面买就是了。

云枝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不吃了。姐姐说了,表哥要把猎来的黑猪送来,我还高兴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表哥根本无此打算,是我们白高兴一场,还害姐姐在大嫂面前丢人。我想清楚了,我不配吃这些好东西,也不配做表哥的表妹。从此,我就不喊他表哥了。”

屋内传来呜呜哭泣之声,伍氏心急如焚,忙去喊郭安。

郭安也束手无策,妻妹只是哭泣,并不开门。

云枝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想是郭梁驯厌烦了她,但是碍于郭安二哥的身份,不好直说,就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告诉她。这碟红烧肉就是一次暗示,云枝想吃,郭梁驯却转手给了张小妹,就是在暗示他不喜她。

郭安听罢,只觉得云枝是胡思乱想,他的三弟哪来的如此多心眼子。

为了给三弟平反,郭安冲到郭梁驯的院子中,拉着他便走。郭梁驯问他有何急事,郭安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只说到地方再细讲。

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郭梁驯听着云枝的抽泣声,和对他的抱怨,逐渐弄清楚了一切。

他蹙额,说怎会发生此事,他明明安排了,要厨房尽快做好,给表妹送去。

云枝不信他的说辞,只道若非郭梁驯亲口吩咐,佣人们哪里敢阳奉阴违。

郭梁驯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房门,要云枝先出来。云枝不依,说她此生都不要见表哥了。

“不,我不能叫你表哥了。反正你也不稀罕我这个表妹。”

郭梁驯的额头抽抽地跳动。

他又问一遍:“表妹,你当真不开门?”

云枝不做声。

郭梁驯让所有人退到两边去。只见他抬起脚,朝着屋门踢去。房门轰然倒下,云枝从被褥中抬起头,露出一张带泪的脸。

郭梁驯沉着脸走过去,抓住云枝手腕,要同她说明白。云枝道,事情清楚分明,有何好说。

郭梁驯知道,此刻的云枝格外无理取闹,好声好气地说道理无用。他便闭上嘴,双手穿过云枝腿弯,把她凌空抱起,径直来到厅堂。

郭梁驯把云枝安放在圈椅中,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动弹不得。

“表妹,罪人还许他说上两句话,可以分辩一二,你不能不让我讲话。”

云枝这才安静下来。

郭梁驯叫来厨房的一干人等,仔细盘问。佣人当然不会供出云枝,毕竟当时云枝只是随口一问,而且让他们去问郭梁驯,免得弄错了人。可他们为了省事,直接按照猜测行事。

佣人看出事情闹大了,自己必定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背上,否则可能会被郭梁驯一气之下赶出去。佣人思来想去,便把云枝的说法换了说辞,道:“主子确实吩咐了,把黑猪肉做好以后送给表小姐。”

郭梁驯和云枝视线相对,似是在说他确实吩咐过了,是佣人搞错了。

佣人话锋一转:“可府上有三位表小姐。主子只说给表小姐,却没直说给哪个。我不敢因为这等小事再劳烦主子,只能自行猜测伍娘子少荤多素,张家的两位娘子倒是多爱吃荤菜,可见应是给她们的。我送给了宁夫人,见她坦然受之,没有丝毫犹豫。之后宁夫人便断定是主子送给张小娘子,似是有理有据,想必主子提前通过信,必定不错。谁知我竟猜错了人,搞出荒唐事,惹得伍娘子误会主子,请主子降罪。”

郭梁驯怎么能怪罪他。毕竟听来听去,似乎是他说话不清楚。他既知道自己有三位表妹,就合该说明白。

今日是送错一道菜,明日不知还要弄出什么乌龙。

云枝哭声渐止,但脸颊泪痕未干,挂在白嫩脸颊上,显得分外可怜。

郭梁驯心中微软,想到云枝好不容易有了胃口,却让别人把她想吃的菜吃了去。

此事,郭梁驯最对不住云枝。

看来当初云枝所言颇有道理,几个表妹确实让人脑袋发晕。

郭梁驯开口:“以后,凡府上所指表小姐,只有云枝表妹。至于其余两位……只称她们小姐便是。”

云枝娇声开口:“可表哥喊她们表妹,却让佣人叫小姐,未免太过奇怪。”

郭梁驯道:“既然佣人是以小姐尊称,我不便再唤表妹,就以张大娘子,张小娘子称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