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的酒意让他的脑袋隐隐作痛。卫仲行对昨夜发生的种种并不模糊,反而历历在目。
白嫩的肌肤深陷,攥紧的手指、绷紧的足尖……
他面露懊恼,怪罪似地拍向额头,怪喝酒误事。但他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娶云枝为妻。他二人既已经肌肤相亲,卫仲行就不能做薄情寡义之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云枝独自咽下委屈。
但事有凑巧,皇帝亲点了卫仲行做御前侍卫,又让他得了空去好生传授怎么养马和驯马。如此一来,卫仲行整日有事要忙,竟足有半个月没回府上。偏偏他是个没有细腻心思之人,也不知道往云枝那里递个话,叫她安心,他定然会负起责任。
等卫仲行得了空闲,当即往云枝院子里去。他对成亲之事一概不通,且他固然愿意娶云枝,但不知道云枝可否情愿嫁给他。
卫仲行心想:云枝应该是愿意的罢。他犹记得,云枝脉脉含情的眸子,她虽有抵触,但自己只不过略微强势一点,云枝就放任他了。她对他,几乎到了娇惯宠溺的地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强硬地违逆。
卫仲行大约是含着满腹豪情来到云枝的院子的。他径直跨过相通的月亮门,见院内静悄悄,心中感到奇怪。云枝喜静,但此刻的安静却和平时的不同,让人心中感觉到不安。
他加快了脚步,抬手叩门,无人回应。
清扫院子的佣人问了声好,得知他的来意,惊讶道:“世子爷不知道吗,表小姐回家去了。”
卫仲行皱紧眉头:“回家?”
他似乎是对这两个字格外生疏。在卫仲行心中,俨然早就把云枝当做了国公府的人,既然如此,他的家就是云枝的家,她为何还要去别的家。
经佣人一番解释,卫仲行才知道,云枝是回老家去。她前两日就动身出发了,现在应该是在半道上。
卫仲行追问,云枝可留下了什么话。
佣人不知,直言表小姐即使有话,也是同常素音说,怎么会告诉他们这些下人。
卫仲行知道是他太过心急,才忘记了此事。
他又去寻常素音。听到卫仲行的来意,常素音只道不急,她净面擦手,又让佣人梳理鬓发。卫仲行等来等去,总等不到常素音结束,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径直开口问,云枝为何要走,她走之前可给他留了什么话。
常素音任凭佣人为她挽发,反问道:“你还来问我?我想去问你呢。自那日从跑马场回来,云枝就待在院子里不曾出来。我有心打听,她却闭口不言,最后竟然提出要走。无论我如何挽留,她竟一改平日的温顺,铁了心思要走。我想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寒心,觉得无法继续待下去才会走的。仔细想来,那日是你和云枝坐在一处,不曾分开过,定然是你做了伤她心的事。”
卫仲行想否认,但想到春风一度后他忙碌在外。于他本心而言,是有正经事要做才没有立刻回家。但在不知情的云枝看来,不就是他无法面对二人有过的亲近,故意远着她。云枝心思细腻,不愿意因为她而使得卫仲行有家不能回,就收拾东西归家去了。
卫仲行渐渐想明白了。他和云枝之间复杂的很,在没理清楚之前不便告诉常素音。卫仲行只问云枝去了何处,怎么走的。
得知云枝走的水路,卫仲行立刻叫了船追去。他吩咐船夫要加快速度。等追上云枝的船,他另有一笔赏银。船夫闻言,自然尽力摇桨。
云枝当然不是真的准备打道回府,不过是叫卫仲行着急罢了。她对卫仲行百依百顺,也该让他尝尝焦急的滋味。否则,他一味以为她性子绵软,理所当然地将她视为囊中物,如何会珍重呢。云枝想让卫仲行明白,她虽然性子软,但若是卫仲行所作所为不合她的心意,她不会甘心忍受,而是会离开的。
她乘船回乡不过是借口,当然不能搭寻常的客船。
客船划的快,为了赶行程挣银子昼夜不停地赶路,没几日就到了家乡。云枝尽快回去并没有什么意思,反而会被家里人追问,为何亲事没定下就急匆匆回来了,可是得罪了常素音被赶出了国公府,无处立足才回来的。
云枝不耐烦应付诸如此类的盘问,故意舍弃客船,另选了一只船,瞧着装饰华丽,伺候的人神态恭敬,说他们的船慢是慢了点,但胜在行驶中如履平地,定然不会让客人晕船。
云枝了然,这只船就是既贵又慢,拿来让贵人消遣的玩意儿,如此正合云枝的心意。她踏上船,望着白色水波向两侧飘过。
她于船上遇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华流光拧着眉。她本是和高方海约好到了时节,好友们聚在一起就南下看桂花去。可高方海和华流光渐渐生疏,也不再提及此事。华流光心里存着气,想到高方海不愿意相陪,她难道没有其他朋友了吗。她给朋友都下了邀请的帖子,但好巧不巧,众人竟都有事情,无一人应约。佣人劝华流光歇了心思,待朋友有空了再陪她去。
华流光心想,有一人倒是可能有空,但不会愿意陪她。想到卫仲行,她更是心中烦闷,就打定了主意即使没人相陪她也要去南边看桂花。为免家里人多嘴多舌,华流光是悄悄走的,在码头乘了一只最华贵的船只。华流光过去坐的都是包船,她头次自己赁船,竟在上了船以后才发现是与人同乘。
云枝朝华流光笑笑:“真是有缘。
华流光冷嗤一声,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
云枝不以为意,她每日依靠在栏杆旁,望着从附近经过的船只,猜测卫仲行几时能到。
云枝并不担心自己会揣测错误。因为,卫仲行一定会追来。
华流光罕见地害起了晕船之症,觉得天昏地暗,脚下不稳。因她给银子大方,佣人尽心伺候。华流光觉得诸事不顺,先是朋友疏远,又是撞见了讨厌的云枝,现在她身子还不适。一时间心情烦躁,她接连发着坏脾气,佣人分外为难,不知道如何应对。
云枝柔声要他们别着急,暂时先离开,由她来劝上一劝。
华流光又感到头晕,环顾四周只有云枝的身影。她毫不客气,要云枝把手绢递过来。云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虽然她手里就拿着手绢,但为何要给华流光呢。
云枝柔声道:“华娘子在说什么,是要我帮你吗?”
华流光语气生硬:“明知故问。”
云枝诧异:“这当真令人吃惊。依照华娘子的家世出身,要人帮忙不该温声说上一句请字吗。毕竟,我可不是你的佣人。”
周围只有云枝,华流光勉强顺从她的心意,软了语气说了请字。云枝微微颔首,转身叫来佣人把手绢递给华流光。
见状,华流光险些气倒。她何必去对云枝好言好语地求助,直接叫佣人不就好了。
云枝又让人拿来一碗做菜的醋,兑了温水放在华流光面前。
浓郁的酸味让华流光皱鼻,一脸“我不可能喝这种东西“的模样。云枝柔声笑道:“东西虽然简陋,但胜在管用。华娘子喝了以后,就不会觉得头晕目眩,腹内翻滚了。”
华流光将信将疑,问道果真吗。
云枝一脸委屈:“华娘子可是怀疑我会骗你吗?”
华流光心道,刚才你就骗了我,我怎么能不怀疑。
云枝顿觉受伤,做势要把碗拿回来。华流光忙按住,仰起脖子喝了下去,唯恐云枝抢走。掺了醋的温水下肚,华流光竟然当真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看来云枝没有愚弄她,华流光神色渐缓。
云枝这日又依在栏杆旁,目光悠悠地望着江面。华流光走了过来,好奇问云枝为何独自上路。云枝轻笑不语。华流光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定然是云枝对卫仲行的心思被发现,国公府的人不允许,就把她赶了出来。
云枝面色如常,不做反驳,任凭她猜测。
华流光称云枝是痴心妄想,她和卫仲行之间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