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给云枝喂了一碗鸽子汤,她悠悠转醒,看见了崔怀邵,却没有唤他,而是将目光移到柳王后身上,声音细弱:“小姑姑,我想爹爹了。”
柳王后看到她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心软,忙吩咐去接柳郎君前来。
虽是崔怀邵把云枝抱来,两人却未说上一句话。
柳郎君闻得云枝想要见他,急匆匆从宫外赶来。
他见云枝躺在床榻,昔日妹妹柳王后病重的场景顿时浮现在眼前,不由得鼻子一酸。
云枝忙道:“爹爹,我有话同你说。”
柳郎君走上前去,听云枝如此这般地说出真相,眼睛睁圆。
“你好大的胆子,连君上和太子都敢骗,万一被医官戳穿了,你要怎么办?”
“不会的。”
面对一众着急的脸,医官怎么可能敢说出她没有病,一点事没有的话来。
柳郎君知道云枝没有糊涂到,为了太子的喜好而折腾自己,神色稍缓。他问云枝既然无事,为何要唤自己前来。
云枝将被子盖住半张脸,闷声道:“当然是因为我想爹爹了。爹爹肯定不想我,有春娘秀娘陪伴,你整日快活的很,哪里会想起我这个女儿。”
柳郎君轻轻敲她的脑袋:“小孩子家家,又胡乱说话。”
有柳郎君陪伴,云枝脸上的笑容添了许多。
柳郎君担心云枝无聊,便为她弹琴奏乐。云枝已经听了十几年,早就听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伺候她的婢子听了,却面露神往,轻声开口:“柳郎君便是城中颇负盛名的那位柳乐人罢。”
柳郎君颔首应是。
没一会儿,柳郎君就同婢子相谈甚欢。
云枝面露无奈,心道只要有女子在的地方,目光总会被她爹爹吸引,其中无关情爱,只是仰慕而已。
婢子听柳郎君赞她温柔体贴,把云枝照顾的极好,要为她做乐一首,当即兴奋的脸都红了。她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吩咐厨房好好准备膳食,要尽快把云枝的身子养好。
等婢子走后,云枝轻声叹气:“爹爹,你遇到一个女子,就要给她做乐一首,难不成不担心把脑袋里的东西用完了,再做不出乐曲。”
柳郎君丝毫不觉慌乱:“天下可爱女子众多。我见到一个,心中便生出亲近心思。每个女子都有所不同,我的心境自然不同,想做乐曲的想法应当会源源不断,怎会枯竭,你真是多虑了。”
云枝本就是借着妆容才做出虚弱样子,实际身子好极了。经过婢子精心照顾,她的脸色越发红润。婢子见状温声劝慰:“女郎以后再不要不用膳食了。若想体态纤细,王宫中有不损伤身子的秘法。”
云枝起了好奇心,问是何等法子。
婢子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收在王宫里,想来等女郎做了太子妃,就能拿到秘法了。”
云枝起身在院子中走动,不见柳郎君的身影,听婢子所说,他是觉得久坐烦闷,去外面闲逛去了。
云枝便去寻柳郎君。
路上,她遇到了同在名单上的女郎。二人平日里不过点头之交,云枝轻轻颔首,以作问好。不曾想那女郎却面怀关切地走上前来,对云枝嘘寒问暖,询问她身子如何了,她带进宫中的有一棵百年人参,待会儿给云枝送来。
云枝被她的热情关心弄得脑袋发晕,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接下来遇到的几人也是如此,对待云枝无比关心。
直到云枝找到柳郎君,才知道她们的关心从何而来。
只见柳郎君坐在石凳上,对面坐一女子,旁边围绕了两女郎。坐下的女郎用手绢拭泪:“知我者唯有柳郎而已。”
另两个女子推着让她起身,口中说着时辰到了,该轮到她们和柳郎君说话了。
柳郎君看见云枝,抬手问好。
三位女郎中有曾和云枝有过口角的,此刻见了她全然无之前的趾高气昂,反而一副心虚的表情,唯恐云枝当着柳郎君的面,戳破两人之间有过嫌隙。众女忙道,自己那里有滋补养神美颜的好东西,待会儿给云枝送去。
云枝和柳郎君回院子时,她不禁感慨出声:“爹爹只来了三日,竟比我来了几个月都要管用。”
柳郎君轻轻摇头:“其实女子最好相处了,无非是一个哄字诀。生气了哄一哄,心烦了哄一哄。”
内侍奉了崔怀邵的命令,来送药材给云枝,谁料云枝的住处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他稍一打听,竟是其余女郎派来的人。
内侍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以为,女郎众多,而太子妃之位只有一个,无异于男子争夺高官之位,应当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怎会其乐融融。
内侍暗道不好,莫非其中有诈,难道说,众女在礼物中藏了毒药,要害云枝性命。他忙去禀告崔怀邵,以为云枝秉性善良,万一被旁人的热情迷惑,一时不慎上了当,可就糟糕了。
崔怀邵一脸正色,往云枝的院子走去,碰到两女郎已经探望过了,正要离去。
崔怀邵身子一侧,躲在隐蔽处,听到两女郎说着悄悄话。
“我以前认为,唯有做太子妃,成为最尊贵的女子,才能获得此生圆满。现在看来,竟是我想错了。太子像个冰坨子一样,暖也暖不热,嫁给他恐怕连闺房之乐都没有,只能独守空闺。唉,若是世上能多几个像柳郎君这样的男子,那该多好。”
内侍看到崔怀邵脸色发沉,恨不得立刻现身,阻止女郎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女郎道:“你莫要说痴话了。”
内侍心想,还好有个懂事的人,知道说太子坏话不对,能够说两句好听话弥补回来。
谁料女郎却道:“世上男子众多,但只有一个柳郎君。你拿太子同他相比,太不合适了。我若能同柳郎君成为知己,将烦心事尽数说给他听,一解烦恼,难以想象我会有多快活。”
“那我们可得对云枝好一些。只有这样,柳郎君才会多在王宫留一些日子。”
另外一人深以为然。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崔怀邵从长廊中走出,内侍斟酌开口:“她们是信口胡说,太子你莫要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