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他却丝毫不惧,反而抬起她的下颏,逼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微沉。

“表哥?我在观中已经许多年,从未有过什么表妹来寻表哥。”

云枝黛眉蹙紧,她想过探望俞寻之,但听来了道观的佣人回去禀告,称若不是他丢下包袱就走,定然不能把衣裳送到他手中。

云枝觉得,是俞寻之怒火未消。她不敢贸然来访,恐会吃一个闭门羹,传回俞家去,便会说她讨好不成,落了没脸。

她眼睫颤动:“我未来过,但二表哥不会计较许多,见到你行径孟浪,必定会救我。”

俞寻之胸口发闷,不知道云枝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难道毫无骨气,被人冷落五年之久,还眼巴巴地迎上去吗。

他嗤笑:“表妹,我明明站在你的眼前,而你却认不出,怎地说出口要我救你?”

66 · 第 66 章

云枝美眸睁圆,愣愣地看向俞寻之,粉润的唇瓣微张:“二表哥……”

俞寻之讨厌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脸蛋发白,身子颤抖,声音粘腻至极,以至于叫人说句重话,都恐怕她承受不住。

俞寻之心如寒冰一般冷硬,他双手抚住云枝的肩,加重力气,迫使她抬起下颌,和他视线相对。

俞寻之的嘴中正要细数云枝的“罪状”,斥她五年以来没有探望过一回,忽地窗外电闪雷鸣,耀眼的白光映照在云枝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

她惊叫一声,向前扑去,倒在俞寻之的怀里。

温香软玉令人眩晕,俞寻之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药香,不由得回忆起从前短暂的相处时光。她那时只是小小一个,身上也有这股香气。

气味未变,她却越发美貌,也更加擅长耍弄心机,竟学会利用投怀送抱的招式令他心软。

俞寻之眯起眼睛,手掌抚上云枝的后颈。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些年,你共唤过几句表哥?其中有几句是叫我这个二表哥的?”

云枝深知,她无论如何回答都是错的。她和俞胥之、俞酌之日日相见,但未看过俞寻之一面,当面竟完全没认出,足以证明她对另外两位表哥比待俞寻之要用心许多。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便是装傻,不直接回答他的话。

云枝做受惊状,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可俞寻之的心肠冷硬,竟不为所动,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云枝被逼的急了,偷偷用手揉动眼睛,直揉的眼圈发红。

俞寻之面色一凝,嗤道:“哭什么?”

云枝娇声道:“我见了二表哥,想起离别当日,便觉得难过。我竟连你离开时最后一面都未见到,以至于思念你时,却想不清楚你的样子……”

她姿态可怜,但俞寻之却从中听出另一种意思,便是若非当初自己拒绝见面,云枝也不会相见不相识了。

见俞寻之面露沉思,云枝暗道此法子有用。

她哭哭啼啼,诉说着委屈,称自己给俞寻之送来的包袱,听车夫所说被扔下了山坡。她当时听罢只觉得满腹委屈涌上心头,哭了一夜,眼睛肿的不成样子,有几天未敢出门见人。

俞寻之的神情僵硬,他想起了被扔掉又捡起的包袱,无法告诉云枝实情。在云枝看来,他应确实有错罢既不愿意见最后一面,又把她的好心视为无物。他既彻底伤了云枝的心,怎么好要求云枝对他和另外两位表哥一样。

但若是通情达理,便不是俞寻之了。

他无情地推开云枝,看着窗外的天道:“没有雷电了。”

他捏起茯苓糕,问道:“表妹还记得给我送过的点心吗,其中便有茯苓糕。”

俞寻之久在道观,几乎与世隔绝,自然会经常想起曾经的日子,把那些细碎的记忆翻来覆去地回想。可云枝的日子在继续,她每日都有崭新的记忆,一时间记不起俞寻之所说送点心一事。

可她若回“记不得了”,定然会惹怒俞寻之。

从片刻的相处中,云枝已经发现俞寻之变了。过去他是孤僻安静,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危险。云枝当真担心,一句话回答不好,不合俞寻之的心意,他那双宽阔微冷的手就要捏住她的脖颈。

云枝柔柔颔首。

俞寻之扯动唇角:“骗子,你根本不记得了。”

云枝被他一会儿一变化的态度折腾的精神紧绷,吐息变得急促。

她身子一软,竟站不稳了。

俞寻之见她额头沁汗,声音微抖:“药在哪里?”

云枝指向腰间的香囊,俞寻之忙解开,取出两枚丸药,送入云枝口中。

他犹记得,云枝幼时的病没有这么严重。云枝软声回道,因她的身子亏损太厉害,乱七八糟的汤药吃了许多,在俞寻之走后,她又添了心慌的毛病,只是不常犯。刚才被俞寻之厉声指责,她一时情急才会心乱。

俞寻之闻言,不再对云枝疾言厉色。

他对云枝的情绪复杂。

恨她,怨她,但不把她当做仇人。

想看她紧张慌乱,但不想让她害了病,身子难过。

云枝见他的态度有了转圜,便趁热打铁。她拿起桌上的茯苓糕,轻咬一口,缓缓咀嚼后道:“二表哥没说错,我当真是忘了。过去的记忆既想不起,便重新造一个新记忆。你且放心,今日你我分食同一块茯苓糕之事,我定然铭记于心,不会忘记。”

俞寻之低头,看茯苓糕上有一个弯弯的月牙状的缺口。他要想给云枝难堪,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可以举起手,狠狠地挥掉茯苓糕,羞辱云枝一番,定能把她的心伤透。

可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