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猜想自己大概足够幸运，在找路这件事上也足够有天赋。他看着面前有着烟火的小村庄，得意地晃了晃头走了进去。

一个奇怪的地方――伊西多看着周围破旧的房屋和面色灰败的小孩子们，在心里这么评价道。

这显然是一个很少有外乡人光临的地方，街道上的人看到伊西多都露出了好奇又警惕的目光。伊西多没有放在心上：普通人类看到吸血鬼时这种反应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伊西多走进了这个小村庄，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里小孩子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伊西多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的小孩子。这些穿着不太合体的旧衣的小孩子们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暮气，像是垂危的、毫无希望的老人。

除了这些小孩子之外，剩下的大多数是妇人。她们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伊西多，在伊西多走近时拽过身边的小孩子扯到身后。显然她们对伊西多的到来非常紧张且充满敌意。

好在伊西多足够粗神经，他没有把这种不具有攻击力的敌意放在心上，非常自然地问了离自己最近的小妇人：“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伊西多，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伊西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明白这个妇人是个哑巴，随后伊西多发现这里的妇人们都是哑巴。没有一个靠谱的成年人能够回答伊西多的问题，伊西多只好把选择转向小孩子。

伊西多随手抓住了一个想要跑开的男孩子：“你知道……”伊西多的问题没有问完，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孩子冷漠稚嫩的面庞忽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奇怪，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伊西多把这个男孩子的脸掰正对着自己，还没仔细打量就被男孩子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伊西多大叫了一声松开手，男孩子迅速转过身跑走了。

伊西多对大人和小孩子一视同仁，于是他立即拔腿追了上去：“别跑！”太丢脸了，他是尊贵的吸血鬼！他怎么能够被人类的小孩子咬到了！

小男孩虽然身高只到伊西多的腰部，但跑得飞快，伊西多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气喘吁吁追上抓住了男孩子的后衣领。他把这个小孩子拎了起来，又被人胡乱地踹了一脚，伊西多一屁股坐在地上箍住了对方：“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不是哑巴，他乱蹬了几下：“放手！”

伊西多把他抱得更紧了：“你叫我放手我就放手？我不放！”

最终两个人都耗尽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伊西多的手还紧紧抓着小男孩的胳膊不松手。小男孩尽可能让自己坐得离伊西多远一些，伊西多喘够了气，他偏过头看着这个小男孩，越看越眼熟：“你到底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似乎这张脸的名字就在伊西多的舌尖上打转，但伊西多却不知道这张脸到底是和谁相似。

虽然年纪看上去很小，但这个小男孩的脸上却半点都没有正常孩子该有的天真和稚嫩，他冷着一张脸对着伊西多：“不认识，没见过。”

伊西多努力从这张脸上寻找着一点特征：亚麻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略微有些薄的嘴唇……虽然面上沾了不少尘土、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相当破旧，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孩子。如果他愿意笑的话，大概就是时下中陆流行的阳光型的俊颜。

伊西多不会考虑别人外貌是否出色，但至少他从这张脸上看出了无与伦比的熟悉感。不过伊西多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现在似乎也不是追寻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喂，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第三十六章

56

男孩子面无表情盯着伊西多看了一会儿，最终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从地上站了起来：“十一号。”

伊西多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手还紧紧拽着男孩子的胳膊：“什么？”

“我说我叫十一号。”

伊西多转了转眼睛看着十一号，没有对这个过于奇怪的名字发出质疑：“喔，我叫伊西多。”

十一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伊西多，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开口道：“你不是人类吧。”

伊西多没有否认，他长大了嘴巴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十一号：“这不是当然的吗？你难道是色盲吗？”

伊西多指着自己的眼睛凑近了十一号，被十一号嫌弃地用手掌推着脸推开了：“别靠我这么近！”

伊西多夸张地“哇”了一声：“你好不讲道理！”

十一号借力把伊西多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是笨蛋吗？”

伊西多瞪大了眼睛：“我当然不是！”

十一号冷脸看着他：“既然你不是笨蛋，难道你没看出来刚才街上的人都不是活人吗？”

伊西多迷惑的歪了歪头：“不是活人？那是什么？”

十一号：“是幽灵。”

伊西多眨了一下眼睛，几秒之后开心又得意地笑了：“你才是笨蛋！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幽灵！”

十一号对着伊西多露出了一种费解又嫌弃的神色，仿佛伊西多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你不信？那你松开我的手走回去吧。”

伊西多当然不会松手，他得意洋洋地开口：“我知道了，你想骗我。我才不会轻易被你摆脱咧。”

十一号冷着脸盯着伊西多的脸，片刻后忽然发力向后抽自己被伊西多抓住的胳膊。但伊西多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一样没有被他摆脱，两人在原地拔河了一会儿终于又筋疲力竭地歇了下来。

十一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抿了抿嘴开口道：“你跟我来。”

伊西多知道这是自己胜利了，他大摇大摆地抓着十一号的胳膊跟在他身后。

最终两人晃进了一间还算体面的长屋子里，这应该是专门为小孩子设计的专门宿舍，十几张床并排排成一行。十一号把伊西多带到其中的一张床前停下，伊西多顺势就坐了下去。下一刻他被十一号狠狠拉了一把拽了起来：“起来！你身上全是泥！”

伊西多又站了起来，但本就发黄的床单上已经留下了一滩土色的脏污，显然是伊西多屁股的形状。十一号的脸色一顿变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你怎么这么笨！”

伊西多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笨，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笨。他立即反驳道：“你怎么骂人！”

十一号恶狠狠地开口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不等伊西多反对，十一号就把伊西多推开了。他弯下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头小箱子，从中取出一本略显破旧的笔记本。

十一号翻开笔记本，示意伊西多和自己一起看上面的内容。伊西多好奇地凑了过去，看见了笔记本上记载的内容：一些不太有意义的数字和莫名其妙的词语，诸如两个太阳、三个月亮、重复的人……还有几页纸被撕掉了。

十一号显然也没指望伊西多能看懂，他一一为伊西多解释道：“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很奇怪，比如说有时候白天会出现两个太阳，夜晚会出现三个月亮。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每天都在重复做相同的事情。”十一号顿了一下，“你是我在这里碰到的唯一的从外面来的人。”

伊西多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又问十一号：“你怎么说他们不是人？”

十一号用那张小孩子的脸看着他：“因为他们从来不吃饭，而且……”十一号皱了一下眉毛，“而且有时候会出现两个甚至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像是拙劣的小说家不小心塞进了几个相同的路人角色一样。”

这确实是怪事了，不过伊西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好吧。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

十一号合上笔记：“没有。”

伊西多不死心：“真的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