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丕正有此意,也不假手于人了,微一颔首便朝怀生快步行去,亲自领她进内堂。
叶和光望向萧若水,示意她过来。
预备弟子们听闻是涯剑山的和光真君亲临,都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好一睹真君真容。
叶真君没见着,倒是看见外头那一身白裳绿裙的少女忽然转过身,喊住了正欲离去的叶和光与萧若水。
“等一下。”
叶和光有些意外,停下脚步回望怀生,儒雅的面容露出一丝无奈。
“你若再不进去,本座只好让陆长老革除你荫庇而来的弟子名额。南怀生,你爹娘替你争来这名额实属不易,你莫要辜负他们的心意。”
“无妨,我本就没想用荫蔽资格进涯剑山。”怀生道,“此番开山门,我自会上断剑崖挑战,为我自己争一个进山门的资格。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说。”
淡薄的天光下,少女的身躯站得很直,如松似竹,又似一柄未出鞘的剑。
“我爹娘自入涯剑山,共执行宗门任务一千六百零七件,为一百二十六处驻地修补过乾坤镜,守卫过中土九十六座凡人城池,屠杀煞兽无数。这百余年来,他们信守宗门规义,行事从来不愧屋漏。我父南新酒,亦从不曾弑杀过同门,过去不曾,今日亦不曾!还望诸位,莫用口舌污光明者昏昧,磊落者迷暗!”
杀死萧池南与朱运的凶手,律令堂到今日都没抓着。大多数人对十三年前的事知之甚少,多是捕风捉影,没个确凿定论。
可萧若水先前那一番话,生生将这旧事盖棺定论,给南新酒扣上“弑杀同门”的罪名。此时怀生若不站出来,今日过后,她爹岂还有名声剩?
怀生说得一脸肃穆,但叶和光却只当她是在耍小孩儿脾气,笑着摆一摆手,正要问怀生可说完了,忽觉一道气息正由远及近匆匆而来。
这气息……
叶和光眉心一挑,下意识望向身后的山林幽深处。
独鹿堂伴着棠溪而建,四周青竹绿松环绕。正午时分,松涛阵阵,穿山而过的溪流起了薄雾。
那人身着玄色弟子服,沿着溪畔山路,拨开山岚,缓缓走入众人眼里。
怀生看着一个时辰前将将见过的脸,呼吸微微顿了下。
“黎辞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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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来得匆忙,少年一头乌亮的长发凌乱散在身后,被犹带寒意的春风吹得起起落落。狭长的凤眼眸色冷淡,尚有些涣散的瞳孔在映入一张脸后,不自觉一凝,终于有了焦距。
半个时辰前,怀生站在石床边看辞婴时,还不觉陌生。可此时看着他活生生地站在前头,一股说不清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忽又想起一事
她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只有十颗乳牙的小娃娃了。
十三年一晃而过,他变了模样,她也变了模样。也不知他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这念头才刚冒出,便见辞婴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向了萧若水。
正趴在辞婴肩膀的白狐狸懒洋洋抬起头,与辞婴传音道:“啧啧啧,这么个小破地,居然出了一个天生灵体,一个佛心道骨,这个就更有趣了”
它眯起眼打量萧若水,“居然有一缕神族的气息!喂,黎辞婴,你确定你没找错人?你要找的人不是神族便是仙人,怎么看都不大可能是那颗豆芽菜!”
第16章 赴苍琅 重逢
白狐狸嘴里说的豆芽菜正是怀生。
他早就觉得奇怪了,这豆芽菜看起来平平无奇,黎辞婴怎么老围着她转,为了护她,甚至连命都不要。
辞婴没搭理它,心念一转便将白狐狸强行收回灵台。
萧若水身上的确有一缕他十分熟悉的气息,是不是神族的气息辞婴不知晓,但他知道那缕气息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人才会有的。而他不可能会找错人,也就是说
萧若水有本该属于南怀生的东西。
辞婴眸色泛凉,斟酌片刻后,又将目光慢悠悠转回怀生那,连招呼都没同叶和光打一个,径直越过他走向怀生,皱起眉道: “你这张脸怎么回事?”
怀生: “……?”
这熟悉的语气还有这熟悉的神情,叫怀生顷刻回到了只有九颗乳牙的过去。他这是……认出她了?
她摸了摸脸颊,那里有几处细小的刮痕,乃是在怀远城与灰衣管事打斗时挂的彩。
她如今的面色再不是从前那令人瘆得慌的死人白。只不过体内阴气尚存,面色比寻常人缺了点血色,那几条细细的伤痕落在脸上,便显得格外打眼。
怀生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人,说道: “前几日没注意,被刀气蹭了几下。”
辞婴没半点要给她留面子的意思: “你怎么还是那么笨?”
怀生: “……”嗯,果真是认出她了。
少年埋汰完就要抬步朝独鹿堂内堂走,见怀生站在原地没动,将将放下的一双长眉再度拧了起来。
“不是要进去内堂登记么?”
想到什么,薄白眼皮忽又一掀,看向叶和光与萧若水, “怎么?怕他们有意见?怕甚?不就是仗着南家打不过萧家,如今又有涯剑山真君撑腰,所以才来欺负你么?非要挑你爹娘没陪在身边又还未拜得师尊替你撑腰之时来阻你入宗门,还挺会挑时候。”
手指轻点腰间长剑,辞婴冷笑道: “不管你们有何意见,都先过了我这把剑再说!我万仞峰,也有一位真君!”
话音落,万仞剑从天而降, “嚓”一声嵌入独鹿堂大门外的石地,剑身上的“万仞”二字在灰沉沉的天色里熠熠生辉。
万仞峰剑主云杪真君虽神龙不见尾了数百年,但作为苍琅第一剑修,她那把万仞剑谁人不识?
昔年她一剑斩杀三只十五境煞兽的余威犹在,便是元剑宗那几位真君也不敢与她硬碰硬。
万仞剑现身时,莫说萧若水了,便是叶和光都稍稍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