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木林的一众地标里, 遥山算是个?响当当的地方。

这座山脉绵延万里,从挨着西洲的桃木林一路绵延至东陵。越往东去,阴煞之气便越是浓厚,煞兽的境界也越高。

“遥山离桃木林腹地不远, 里头的煞兽多是七到九境的煞兽, 等同于我们人修的丹境修士。别看都是九境以下,这些煞兽的灵智比你们在桃木林外围遇见的煞兽要高不少, 懂得团体作?战。我冬狩时曾来过此地, 那次差点儿阴沟里翻船,把我这张脸给毁了。”

王隽犹有余悸地介绍着遥山, 深怕这群心肝师弟妹掉以轻心,跟从前的他一样非得吃个?大亏才肯上心。

王隽说完特地回头望一眼, 见除了辞婴和合欢宗的蕉扇仙子,旁的人都在认真?听, 顿觉老怀甚慰。

他望了望辞婴, 正要指名道姓叮嘱两句, 却见这位师弟撩起眼皮淡看了他一眼。

这目光凉飕飕的, 宛如穿堂风贯心而过。

王隽被他看得眼皮一跳,到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辞婴师弟从去岁开?始好像变得有点儿瘆人啊。

能叫王隽觉着瘆人的,基本都是他远远打不过的人。可辞婴不过丹境小成?,他怎么?可能打不过?

王隽一面质疑自己?一面默默扭过头, 专心操控凤雏。

此次出行任务的修士连他在内拢共有九人,眼下九人齐齐聚在凤雏的前舱。

怀生演练了一晚上的天星剑诀,那半截灵木与她无比契合,数个?时辰下来,竟是丝毫不觉疲乏, 反觉精神抖擞极了。

好不容易听王隽师兄絮叨完,正要取出她的宝贝命剑再摸两把,忽听一阵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角落处幽幽传来。

怀生循声望去,就?见那名唤沐阳的尸傀宗弟子对着他那抬棺木又开?始流眼泪了,还一边哭一边利索地往里面那具尸傀打入咒印。

“我与师姐马上便要入桃木林接师尊回宗,请师兄助我!”

棺木里躺着的尸身正是他们这次送回尸傀宗的戌游。

关于戌游的过往,怀生听辛觅师叔提过一嘴。

知他原是尸傀宗的大师兄,因乌晴真?君将去往不周山的闯山人名额给了另一位弟子,便在一百二十年前叛出了宗门。

二弟子孟希于是扛起大任,当起了尸傀宗的大师姐。之后在乌晴真?君陨落后,又担起掌门之责,勉力?支撑着尸傀宗的门楣。

“师兄你是尸傀宗天资最好的弟子,师尊当初之所以没将闯山人名额安排与你,是因为师尊想亲自护你前往不周山,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将二十年前的名额给你。谁知你一声不吭便离开?尸傀宗,一走?就?是百余年。师尊在前往不周山时,都还在寻你。”

沐阳一抹脸上的泪水,抽抽嗒嗒地忆着往昔,问戌游为何能狠下心,一眼都不曾再看过他们这群师弟妹。

怀生望向那具面覆咒印的尸身。

此人追杀她与她爹时手段毒辣,阴狠无情,她实在是难以将这人与沐阳嘴里的大师兄视作?同一人。

戌游虽叛出尸傀宗,但?跟乌晴真?君一样,都给肉身下了道遗令,一旦陨落便要循着记忆中的路将尸身送回宗门。

当日朱运神魂陨灭后,这尸身从地面腾跃而起,就?要朝西洲掠去。好在辛觅及时往他额头打入一道符箓,方叫这尸身安分下来。

戌游的肉身已炼至银甲尸的最高境界,有这么?具银甲尸傀相伴,相当于多了个?丹境大圆满的打手。

涯剑山一贯照拂尸傀宗这样的小宗门,自是不会?私占戌游这具尸傀。

然而在回涯剑山的路上,辛觅却是与怀生道:“戌游在桃木林伤过你爹,若你想将他的尸身挫骨扬灰,我便将这具尸傀给你。”

怀生盯着那具尸身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将它送还尸傀宗。既然已经成?了尸傀,那便与法?宝无异,与其毁了,还不若用它在桃木林多杀些煞兽。

沐阳忆完往昔又开?始对端坐在棺木里的银甲尸动之以理。

“听说师兄你叛出宗门后干了不少坏事,你该庆幸师尊已经陨落,若不然她定要将你神魂抽炼出来,日日关在千燃灯里忏悔。我们尸傀宗修的尸道,但?行的是人事。师兄你既选择与魑魅魍魉同行,合该死于非命,还望师兄将所有不甘散去,安心做我的尸傀。”

一番絮叨结束,沐阳接连打下十几道法?诀,一缕黑气从戌游尸身慢慢飘出。这黑气充满着恶意与怨毒,震得尸身底下的棺木哐哐作响。

沐阳眉心立即飞出一盏遍体漆黑的油灯。

此物?正是他的本命法?宝千燃灯。

千燃灯将所有黑气尽数吸入,灯芯随即“腾”地窜出一豆乌色火焰,将黑气彻彻底底燃烧殆尽。

黑气一消散,戌游原先那僵硬得犹如石头的尸身仿佛被瞬间抽走?了骨头,变得柔软无比,随着沐阳的指令灵活自如地绕着棺木跑了起来。

见周遭递来一道道目光,沐阳挠了下胖乎乎的包子脸,收起哭腔,害羞道:“可是吵到各位了?我已成功将师兄炼成我的尸傀,这一路不会?再哭了。”

初宿打量着他掌心里的灯,道:“那黑气是何物??”

沐阳道:“是死不暝目者都会出现的怨念。师兄被人夺舍而亡,临死时对那二人充满了恨意。不将这个?怨念消除,他这具尸身便不能彻底为我所用。”

怀生闻言忍不住挑眉。

当初朱运神魂湮灭的瞬间,她能捕捉到他的一缕执念,却没捕捉到戌游的任何残念。

跟初宿能看见亡魂一样,怀生自幼便能捕捉一些残念,但?她捕捉到的所有残念都是善念,似黑气这样的怨念、恶念却是一个?都不曾碰见过。

正在埋头奋笔疾书的赵归璧冷不丁道:“沐师弟那儿有好几具尸傀呢,连煞兽的尸傀都有,道友们不妨让他给你们展示一下。”

这话一落,初宿与林悠还真?往沐阳那头凑去,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他放出的尸傀。

怀生正要过去,忽然一阵香风从她身后掠过,袅袅娜娜飘至她身旁,一道柔媚的声音随即响起。

“昨夜我给黎道友发去一道花信符,不知道友你收到了没?”

来人正是昨日与封叙一同出现在水榭的女修徐蕉扇,合欢宗派来援手的修士便是这位师姐。

徐蕉扇身着白衣红裳,修的正是阴阳合和功。昨日与辞婴交手后,她对这位容貌俊美的剑修可谓是念念不忘。

一番打听,确定这位既无道侣又无相好后,便大着胆子给辞婴发去花信符,结果等了一夜也没收到回信。

徐蕉扇在合欢宗不仅是一等一的美人,修为也高,在合欢宗一众丹境大圆满修士里算得是佼佼者。不知多少人想做她的入幕之宾,与她双修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