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茗揉着眼睛坐起来,“那些孩子回去了?”
燕玉鹤嗯了一声,站起身对她?道?:“走吧。”
“去哪啊?”薛茗也慢吞吞爬起来,伸展胳膊和?腰身,就听燕玉鹤道?:“你白日不是想去村子的西边看看?”
薛茗见周围天色黯淡,月色皎皎,虽说这地方很美?好,但毕竟是在鬼界,到?了晚上难免感觉有点?阴森,薛茗有点?不赞同晚上去,但毕竟是燕玉鹤的决定,她?便也没有反驳,见他拿出纸片变出一盏提灯要走,就跟了上去与他贴在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路上倒也安宁,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待二人逐渐行到?坟地,薛茗看见了那些错落的坟包,还是有点?害怕,本能地伸手挽住了燕玉鹤的胳膊,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显得亲密无?间。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只觉得走到?坟地的深处,周围到?处都是坟墓,就听燕玉鹤说了一句,“到?了。”
薛茗恍然转头望去,就见面前出现了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树冠开得很散,占据了所有视野。燕玉鹤微微将手中的提灯举高,光芒往上照去,薛茗的视线也忍不住往上移,继而有一股风不知从哪里刮来,吹得薛茗迷了眼睛,赶忙闭上揉了揉,等她?再次睁眼,就见燕玉鹤打了一束烟花似的东西往天上炸开。
一瞬间亮如白昼,夜风吹得茂密的树冠摇晃着,薛茗在视线清楚的那一刻,头皮吓得发麻,后背的冷汗瞬间冒出来。
她?看见这庞大的树冠分出的千百树枝上都挂满了尸体,或老或少,密密麻麻,在上面随着树枝被风吹动时轻轻摇晃着。
他们皆是被缝住了嘴,钉穿了手掌,以一根绳子捆住脖子,吊在树上,密集得完全没有缝隙般。
薛茗震惊的目光掠过,她?在上面看见了马婆婆,看见了今日围在她?身边喊着大姐姐的那群小孩儿,看见树下乘凉闲话的那几张面孔,还有扛着锄头,晒着干草的年轻男女。
那是村里生?活的所有人。
第38章 第 38 章
这?是非常让薛茗震撼的画面。
她先前也看到过, 那些挂在槐树上的,挂在屋檐下的尸体,她知道这些都是姜箬鸣所为, 但第三次在面前这?棵树上看见时,还是无法适应,心脏像被?狠狠捶了一圈,闷闷地痛起来,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棵树比先前那棵并根槐树要大得多, 几?乎长成了参天巨树,上面挂满的尸体如垂下的枝条, 若不是走到近处, 恐怕还瞧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尸体的阴气被?树当成了养料, 这?些树叶比寻常树更绿。
薛茗的目光扫过去, 许多在村里看见的熟面孔, 热情的老人,那些活泼的孩子, 勤劳的年轻人, 一个她以为是世外桃源的地方,实际早就被?毁了, 所有人的血流尽,养出了这?么一棵阴邪之树。
“姜箬鸣……”薛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恐惧从心底涌出,将她的理智蚕食。
燕玉鹤望着那满树飘摆的尸体, 淡声?道:“今日你从那老妪口?中听得的事,并不完整。多年前姜箬鸣来到这?个村落, 在坟地处布下聚阴阵法,一场暴雨让这?里?出现坍塌, 村子里?的人前来查看,最后发现这?洞口?的古怪,便想?用土填上。”
到这?里?,燕玉鹤所言都与马婆婆告诉薛茗的相?同,但后面的故事就发生?了变化,他道:“但这?里?设下聚阴阵,一旦踏入此处就会被?阵法所害,这?村中出动了许多人前来填洞,当日就命丧于此,剩下的人则被?姜箬鸣亲手所杀。”
薛茗听得此话,才想?明白那过路仙为何会存在,因为一个村子的人凭空消失了,在短短几?日内全部死亡,于人们?来说怎么不算是极其凶险之地?所以才建了过路仙拦在山路上。从进入这?里?开始,燕玉鹤就清楚,他们?所看见的所有人,其实早就死了。
薛茗忽而想?起昨夜燕玉鹤说过一句话,“生?人有执念,死后不愿离去仍留存于世,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她恍然大悟,怔怔道:“这?么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所以还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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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玉鹤微微颔首,算是默认。薛茗的心情一下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总觉得有些悲切,这?些人忘记了自己的死亡,一直生?活在这?里?,憧憬着再也无法到达的未来,想?想?竟如此可悲可怜。
“你既然知道这?些都是泡影,为什么今天带我在村子里?玩?”薛茗其实早就察觉到燕玉鹤的异样。他看起来是目的性很?强的人,鲜少这?样无所事事地闲逛,在发现这?个聚阴阵的存在时,按理说会立即将聚阴阵摧毁,但今早薛茗提出来村子西边时,他却说不急。
燕玉鹤偏头望着她,眸光因映了火光而熠熠,“你喜欢此处。”
薛茗心跳一滞,怔然片刻,低低道:“对啊,我是喜欢。”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唯有在这?里?感到放松和惬意,心情都变得舒畅许多,置身村落中好像来到了与世隔绝的世界,所有烦恼都暂时消弭,让人生?出永远在这?里?生?活的念头。
薛茗看着燕玉鹤的双眸,忽而明白他的用意,心跳乱了节拍,呆呆地问,“所以你是觉得我喜欢,才特意带我玩了一天是吗?”
燕玉鹤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树,烟火散发的光照亮了他的轮廓,给俊美的脸镀上一层暧昧的光,显得平日里?冷淡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薛茗倏尔发现,燕玉鹤竟然也是个十?分温柔和浪漫的人,他虽然并不将这?些表达得很?明显,但薛茗还是想?从那些细枝末节里?去窥觅燕玉鹤的心。
这?个已?经被?姜箬鸣所害的村子燕玉鹤绝不会留下,但却可以为了她的喜欢,推迟一日销毁。
薛茗的脑中浮现许多之前被?她忽略的场景,想?起了鹿蛮的话,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紧张地攥住了拳头,手心都冒出细汗。她盯着燕玉鹤的侧脸,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询问,“燕玉鹤,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燕玉鹤听到她的话,徐徐将头转过来。方?才打起的烟花落下,周围的光芒渐渐消失,又?只剩下一轮皎月和燕玉鹤手中的提灯照明,视线中燕玉鹤的面容没有那么清晰了,双眸也不再明亮,显得晦暗不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缓声?道:“何为喜欢?”
薛茗叫这?双平静又?极具掠夺的眼眸盯得浑身发热,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作为一个上学期间穷得吃不起饭每天都想?着去哪里?兼职,完全无心情爱与暧昧的女生?,薛茗在恋爱方?面的经验本就为零,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故意说两句暧昧的话缓和气氛,还是继续剖白,追问到底。
若是燕玉鹤到最后来一句,“你想?多了,自作多情。”那她得多尴尬了,几?层脸皮都不够丢的。
薛茗咬住了牙齿,心想?绝不能再继续往下追问了,要不还是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吧,她也看不懂燕玉鹤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说不定?是假装不懂只是给她递来一个台阶呢?
她正要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却见燕玉鹤突然动了,将手伸过来。薛茗吓一跳,本能想?要闪躲,却见他只是将手落在她头上的位置,只感觉发丝微动,像是燕玉鹤从中捻出了什么东西,而后放在她眼前看。
是她先前躺在地上睡觉的时候不慎沾上的碎草,不仅是头发,耳朵后也有一些,燕玉鹤就用手指沿着她耳廓刮了刮,轻轻扫去。
等他收回手时,薛茗的耳朵已?经红得像煮熟了一样,吭吭哧哧说不出来话。这?时就听燕玉鹤道:“数月前,我还在山上时,我师弟曾为我起过一卦。”
薛茗抓了抓有些痒的耳朵,随口?问:“什么卦?”
“姻缘卦。”燕玉鹤道。薛茗听了心说他那个师弟也是怪没有眼力见的,怎么会想?到给燕玉鹤起姻缘卦,这?个人看着完全不与情爱两字沾边。她忍着没说,只问:“卦象如何?”
“言我红鸾星动,好事将近。”燕玉鹤道。
薛茗抠抠手指头,小声?问,“准吗?”
“原先我并不相?信。”燕玉鹤说。
薛茗道:“现在呢,信了吗?”
燕玉鹤看着她,后面的话没往下说了。他原本并不相?信师弟算的那一卦,走前还罚他抄经书,跪水崖思过,并很?快将此卦抛之脑后,当成一个过耳就忘的笑话。直到那日,薛茗跌跌撞撞地摔到他面前,也不知是为何,他在那一瞬间猛然想?到了师弟所算的那一卦。
后来与薛茗交谈,相?处,亲昵时,燕玉鹤越来越认定?那个卦有些说法,心知自己错罚了师弟。
然而具体说法在哪,燕玉鹤分辨不出来,此刻盯着薛茗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