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晦暗不明,浑身笼罩着一股阴恻恻的气?息,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简直与鬼无异。
薛茗心?里咯噔一想,暗道他果然认出了自己,分明就差那么一点就能跑了!
她用尚未被完全捆死的手?掏出铃铛,一摇,唤道:“聂小倩!”
瞬间大片白雾在眼前涌现,聂小倩挥舞着雪白的长袖飘在空中,一时间阴气?四溢。她福身行礼,声音柔媚,“妾身这厢有礼了。”
“拦住他。”薛茗下?令,飞快地解着手?上?的捆仙索。
聂小倩在这几日在薛茗的供养下?已有了巨大的提升,存心?想在她的新主?人面前卖弄一手?,谁知一转眼看见是燕玉鹤站在那里,登时双腿一软往地上?一跪,连磕三个响头,“我是被迫召唤出来的,与我无关呐!”
薛茗见自己的马仔如此窝囊,非常没?有面子,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膝盖还不如棉花硬,我给你烧那么多?香烛纸钱有什?么用!还不如烧给宁采臣!”
聂小倩一听,马上?露出喜色,“那太?好了,让他出来迎敌吧,正好他整天哭得让人心?烦。”
说话间燕玉鹤身形动了,抬步往薛茗走来,聂小倩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说:“妾身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薛茗出奇地愤怒,“别学我说话!”
聂小倩偏头,自以为很隐秘地冲她使?了个让她看不懂的眼色,随后化作轻烟消失。
周围变得无比寂静,只剩下?薛茗还在于捆仙索抗争。
这个法器相当温和?,并没?有用特别紧的力道缠着她,但就是黏在身上?无法挣脱,像吸干了她的力气?一样,稍微挣扎两?下?整个人就开?始喘粗气?。眼看着燕玉鹤一步步走来,薛茗焦急万分,想起先前听到他与那白堕鬼王所商议的“剥魂”一事,更是心?慌得不行。
她往后挪动着,紧张得声音微颤,“燕玉鹤,咱们有话好好商量,我先前就说过,我与你那作恶多?端的师妹并非同一人,你不能伤及无辜啊……”
燕玉鹤不说话,不断地在靠近。薛茗又道:“那个大恶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你杀了我也没?用,倘若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刚说完,她旋即又想到,这该死的燕玉鹤是专门杀鬼的,若是她死了成为怨鬼,撞上?去也是窝囊地再死一回,于是匆忙改口,开?始胡言乱语,“我要告到中央!你们这肯定有司法组织吧?什?么十殿阎罗之?类的,总有告状的地方。”
燕玉鹤走到了光下?,微弱的烛光照亮侧脸,那双眼睛里少了许多?冷漠,静静地看着薛茗,开?口时声音冷清,“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他的确并未亲口说过,但薛茗却听得真?真?的,倔强地看着燕玉鹤,“你不是要杀我,用这捆仙索抓我做什?么?”
燕玉鹤俯身欺近,薛茗见状吓得赶忙挣扎起来,本能地蜷缩起身体来保护自己,却不料他并未做什?么,而是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与此同时,薛茗身上?的所有术法开?始失效,身体飞快地伸展,衣服撕裂的声响传来,被燕玉鹤抱在怀里起身时,她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捆仙索从她的四肢褪去,钻入燕玉鹤的双袖中,他低着头瞧薛茗,见她雪白的脸蛋蹭了很多?灰尘,乌黑的葡萄眼佯装愤怒地瞪着人,支棱起一身软刺的模样分外惹人喜欢。
燕玉鹤觉得心?里空了一块的地方,突然被填上?了,满满当当的。于是自然而然地,他的眼角眉梢染上?了非常不明显的笑意,低声道:“脏了,洗洗?”
“什?么?”薛茗还满心?慌乱,没?察觉他情绪上?的转变,只觉得抱着她的臂膀极其有力,将她牢牢地桎梏住,半分挣扎不得。她拧着眉毛说:“你还挺讲究,想洗干净了再宰我?嫌脏了就放我下?来。”
薛茗想起燕玉鹤是有点洁癖属性,早知道来之?前往身上?抹点什?么恶心?的东西,说不定燕玉鹤连捆仙索都不会往她身上?套。
燕玉鹤不应声,竟然就这么在墙上?开?了个门,抱着薛茗走进去,瞬间一股热腾腾的气?扑面而来,薛茗转头一瞧,发?现是荷塘小屋里的温泉池。
说洗还真?就带她来洗,薛茗当即不干,谁知道他洗完之?后要做什?么,便用力挣扎起来,对着他的肩头又捶又打?。虽然她自己认为用了很大的力气?,但这些拳头落在燕玉鹤的身上?,与按摩无异,他抱着人走到池子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倒了下?去。
薛茗瞬间被温热的泉水包裹住,溺水的感觉袭来,她挥舞着双臂本能寻找支撑物?,倏尔一双手?扶上?她的腰,将她整个托出了水面。薛茗大口地喘气?着,擦了擦脸上?的水,见燕玉鹤贴得很近,正在解自己的衣扣。
薛茗赶忙用力地拍打?水面,溅了他一脸水,趁机转头游走,结果还没?动身手?腕就被紧紧扣住,她在水里用力挣扎了几下?,力气?很快耗尽,一时胸闷气?短,连骂人都没?那么有气?势了,“放开?我!你与你的师妹有什?么恩怨,什?么过往都与我没?关系,我只是个路人,我招谁惹谁了?你闲着没?事做了?不去抓你师妹,盯着我做什?么?”
“是你当初闯进我的屋子,说要给我渡阳气?。”燕玉鹤收紧手?里的力道。
薛茗扬高声音,“我要是知道你是个想要取我性命的骗子,我就是被那些鬼挠死,也根本不会进去!”
她阳气?本就所剩无几,这么一吼顿时感觉像跑了八百米,肺都有点疼了,赶忙停下?来喘息。燕玉鹤神色平静,抬手?解了她两?个衣扣,声音在空荡的温泉室中显得有几分温和?,“你的阳气?要耗尽了,再不补,会伤及身体。”
薛茗有气?无力道:“你放我离开?,我自有补阳气?的办法,用不着你。”
燕玉鹤脸色一沉,用力将她一拉,迫使?她撞入自己的怀中,水下?也用腿将她的腿给绞缠住,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他的手?掌顺着薛茗的脊背往上?,掌心?的凉度与泉水的炙热相撞,产生出一种奇妙的触感,让薛茗的后背泛起一阵酥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似乎薛茗已经坚定地认为他会动手?杀了她,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即便是身体已经被他牢牢困住,却还是用微弱的力道推拒他的肩头。
燕玉鹤道:“我说了不会杀你。”
薛茗说:“不杀我?那你抓我干什?么?放我走啊。”
燕玉鹤沉默不应。这样的反应落在薛茗眼中,简直就是欲盖弥彰的谎,她觉着这个燕玉鹤肯定与白堕商议好了,其后计划实施的时候,再将她的魂剥出来,就好比养猪,等猪长肥了出栏了,再给宰了。
薛茗心?头涌出一股说不明的怒火,抓紧了燕玉鹤的衣襟,冷笑道:“我知道了,大概是你与你那恶人师妹有旧情吧?你喜欢她却对她爱而不得,眼下?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是失忆了,便想乘虚而入,卑鄙,下?作!”
燕玉鹤一把掐住她的脸,让她扬起头来,黑沉沉的眼眸蕴着隐怒,“爱而不得?若不是你,这具肉身早就成了肉泥。”
“要是当真?如此,先前你几次三番救我,又是为了什?么?”薛茗怒视着他,质问:“你究竟清不清楚,我根本不是姜箬鸣!”
薛茗鲜少会有如此愤怒的表情,她的眼睛生得好看,总是藏着很多?情绪在里面,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有时候遇上?麻烦了,又相当会用眼睛示弱,求人的时候蒙上?一层浅浅的水液,显得晶莹剔透,勾得人心?软。
最要紧的是,她总是能轻易将燕玉鹤心?底里,平生没?有出现过的欲望勾出来。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薛茗,神色让人难以捉摸。薛茗气?完之?后心?里又道不好,虽然骂人的时候确实很爽,但现在并不是在梦里,万一惹急了燕玉鹤,他狂性大发?那可怎么办?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或许她方才不应该逞口舌之?快。
薛茗正在心?里敲着大鼓时,燕玉鹤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忽而一动,将她轻易地翻了个身,让她脊背贴上?他的胸膛。继而他伸手?往水里沉了一下?,再抬上?来时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对着薛茗一照,声音落在她耳畔,“这是谁的脸?”
镜面上?的水滴落,并不被升腾的雾气?影响,清晰地照出了她和?燕玉鹤的脸。镜中的自己脸颊满是红色,眼睛依旧乌黑明亮,一些惊慌和?余怒的情绪染在眉眼间,显得相当漂亮。
薛茗知道自己生了一双好眼睛,从小到大她因为这双眼睛得到了很多?夸赞。
当初照白堕给的镜子时,照出的脸与她从前只有八分相似,鼻尖还多?了一颗痣,现在的镜中却完完全全与她从前的面容相同,鼻尖的痣也消失不见,是属于薛茗的脸。
她在镜中与燕玉鹤对视,慢吞吞道:“这是我的脸。”
紧接着燕玉鹤持着镜子晃了一下?,折射的光从薛茗的眼睛掠过,她稍稍眯了眯眼睛,再次看去,就见镜中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的穿着像是某个门派的宗服,簪子绾着丸子头,转头看来时露出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鼻尖处落了一颗痣,显得整张脸非常明艳,好像是狐狸精修炼成人,美得极具攻击性,眉眼沉郁,似乎透着一股子狠毒。
这是与薛茗截然不同的一张脸,薛茗看着她,总觉得她脸上?满是“我马上?就要找个人害”的阴狠心?思。
“这是姜箬鸣。”燕玉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