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这等事若是传出去,无异于给王侯风月添几笔素材,史官还会稍加润色,那些个粗人看不懂的骈文骈体难听不到哪去,民间却不知会如何发散文章了。

沈令仪倒是不甚在意自己名声,但李怀疏在意,在意得不惜违背天命,给自己招来青鸾这尊煞神,她便也间接地在意起来。

“是啊,陛下算无遗策,是我多虑了。”

她冷淡地唤了这声疏远的陛下,态度却不见强硬,比起对谁发脾气,更像是在气自己。

沈令仪好笑道:“不要吵架。”

从认识起便少不了争执,看不惯吵,看得惯也吵,吵着吵着,真成了仇人,一叶障目,甚至将自己也骗过了。

重来一次,才发现明明是能好好说话的。

“我没想吵。”李怀疏轻吐一口气,颓然道,“也吵不过你。”

沈令仪抬指抚过她颊边,拭去几滴眼泪,见她敏感地颤栗一下,更觉心软,贴额哄道:“也不要哭。”

她凑近了,便闻到浓浓的药味,李怀疏想起她身上还有鞭伤,立时心生懊悔,责怪自己心思粗糙,马虎大意,竟然现在才想起。

不好好在房里养伤,跑到这儿来作甚?

于是赶她回去。

“不久前才抱着我不放,口口声声‘亲我,亲我’,这会儿又想赶我走了?李怀疏,你好生无情。”沈令仪被她推着坐起来,索性遭人嫌弃般蜷缩在床尾,可怜巴巴地叹了声气。

李怀疏被她说得脸上燥热,仔细回想,好像确有其事,瞎着眼,也不敢与她对视,蜷着指尖,别扭地转过脸去。

沈令仪从小便一肚子坏水,以退为进更是她惯用的伎俩,李怀疏哪会不知?

但她面对沈令仪从来便是难以拒绝,听她口吻可怜得很,心里游移不定,片刻后,莹白的足尖还是稍往里挪了挪,已经在为她腾出空位,欲共眠一榻了。

忽地,她终于察觉手腕上好像系了个什么东西,抬了抬,另一头也很有几分份量。

“这是……”她摸索一番,最后顺着布条上的活结摸到了沈令仪细弱温热的腕骨。

“我们怎会被捆在一起?”

“你捆的。”沈令仪已晓得不会是她,随口一说,看她反应。

见她怔怔沉思,眉目可爱,又忍不住编了个故事逗她:“我大绥沈氏龙兴陇州,那里亦算作我的故土。陇州当地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无论男子女子,若是在七夕佳节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即取红色绸布一条,先绕自己手腕几圈,再将另一端递给对方,对方接过绸布,也绕自己手腕几圈,便视作情投意合。”

“今日虽非七夕,但天上也有银月做媒,你趁我睡着,将这红布系在你我身上,按陇州习俗,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李怀疏不大相信,她没听过陇州有这样的习俗,却垂低了头,轻声自问:“是我做的?我怎么半点记忆都没有。”

沈令仪看她一副怀疑自己轻薄他人的模样,捂着肚子忍笑,憋笑憋得伤口火辣辣作痛,又轻抽着气,实在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下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怀疏扯了扯红布,沈令仪顺势栽倒,记挂着她腹部剑伤,以手支开些许距离,若无其事道:“不赶我走了?”

“你不是才说么?我这便生米煮成熟饭,好对你负责。”她摆出公事公办的口吻,声若含冰,一本正经得令人忍俊不禁。

说罢,立即动手,摸索至沈令仪腰际,腰带一扯,散开的衣襟拂面而过。

她们养伤,沾不得水,花俟常以洁身符替二人除去污秽,故而身上还算干净。

掌间触及柔韧的腰腹,她将唇线抿紧,沿路找到方才她不经意间触及处,回忆自己上次长出狐狸尾巴那夜,沈令仪是如何做的,心说依葫芦画瓢又有何难?

视死如归般将掌心覆过去,亲了亲,再咬……自认为使尽了浑身解数,哪知沈令仪浑身过电一般,抽搐不止,憋笑憋得要背过气了!

“李怀疏,你家中是不是从未教过你如何花前月下?”沈令仪抬手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捻她耳垂问道。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章才顿悟,槐树跟01之前原来是传说中的女同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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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春色

月上中天, 山林间如裹银练,白浪湍急,掩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花俟在半山腰处结印修行, 红衣翩飞,九尾缠绕摆动, 灵力在体内运转,感知到周围环境变化, 形成了一道雨雪不侵的屏障。

屏障无形, 雨滴凝作珠串淌下, 才知晓它的存在。

虽是细雨和风,但落得绵长细密,片刻后,山壁湿滑, 檐瓦积水, 鸡群鸭群俱都躲进禽圈内的小窝去避雨, 玉清峡几无干处, 唯花俟周身依然干净清爽。

花俟未淋着一丝雨,却不妨碍她听得见雨声, 也闻得见这场雨的味道。

上古洪荒,人族与自然的联系亦十分紧密,经历了漫长且剧烈的演变后, 如今居则有处所, 出则登车驾,在喧嚣的俗世待得愈久,离自己的本源愈远。

反观狐狸, 生于自然长于自然, 繁衍至今, 许多古老的传统仍未更易,对天生万象的感知较之人族才会敏锐得多。

四季景色殊异,连雨散发的气味也不尽相同。

花俟尤其喜欢春雨,雨后草色如新,岩石上苔藓爆发得密密麻麻,望见陡然生出一股吵闹感,空气如被涤荡……花草树木,山川湖海,经过雨水滋润,俱都留下自己大口呼吸的痕迹,入目所见,一切皆是葳蕤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