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僵在原地,垂眸看着陈谨,陈谨气若游丝,却还是执拗地,拽着他的裤脚不肯松手,血将他的裤脚都染红。
他眨了眨眼,缓缓蹲下来,拿手给陈谨擦脸上的血污。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易鸣旭神色痛楚,对老八道,“到此为止吧。”
老八不知道易鸣旭什么来头,但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连连说是。
陈谨费劲地抬起手,握住了李寂沾了血的五指。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陈谨对着李寂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在高兴李寂还能为自己动容。
但下一刻,李寂就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力、且坚决地去掰开两人交缠的十指,陈谨眼瞳剧烈一缩,想要紧紧抓住李寂,可李寂决绝地,把他的一根一根手指掰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寂从自己手中溜走。
像是一盘散沙,怎么都抓不住,陈谨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李寂起身,将染了血的手蹭在自己的裤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浑身是伤的陈谨,眼神复杂,是愤恨、是恐惧、是抗拒、也是同情,他摇摇头,发出喑哑的声音,“陈谨,放过我吧。”
一滴血从脑袋上滴落到陈谨的眼里,他眼前血色模糊,连李寂都是浓稠的红。
“不要,”陈谨固执地想要伸手再去抓李寂的裤管,喃喃着,“李寂......”
李寂退了一步,陈谨的指尖擦过他的鞋面,他闭了闭眼,不再看地面的陈谨,对易鸣旭道,“走吧。”
陈谨手抖得不成样子,每动一下,他身体里痛得经脉像是要断裂一般,就是在这样的剧痛里,他看着李寂跟易鸣旭步步远离,他忽而爆发,又连连往前爬了几步,想要去触碰那个梦寐以求的身躯。
老八见了,为了献殷勤,急忙让手下将陈谨架住,陈谨像头发狂的兽,在几人的合力中难以前行,他不顾身上的伤口剧烈挣扎,眼神里布满凌厉和杀气,死死盯着李寂的背影,嘴里不断有血往下淌,泣血大喊,“李寂,不准走!”
李寂身形一顿,易鸣旭握住李寂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坚定地带着李寂踏出了仓库大门。
陈谨眼见着李寂的背影没入光里,他就要看不见李寂的身影了,他动了动手指,想起李寂一点点掰开他的指尖,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大口淤血。
话语也从不准走,变成了,“不要走。”
他很少哭。
懦弱在陈谨身上几乎是不存在的一种特质。
上一回哭,是六年前李寂毫不留恋离去。
而这一次,亦是因为李寂决绝的背影。
他忽而想起来,每次李寂留给他的,都是拒绝的姿态,冷漠的眼,恐惧的表情,以及,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的背影。
他抓不住李寂,也留不住李寂。
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换来的,是求不得的宿命。
陈谨发出无声的嘶鸣,在肉体与灵魂极致痛苦的拉扯中,目送着李寂,永远地离开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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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很久都无法回神,一闭上眼就是浓稠的血色,医生给他清理擦伤的伤口,酒精按在破了皮的表面,他却感觉不到痛。
从仓库出来到易鸣旭的私人住所,直到医生过来,李寂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易鸣旭也不逼他,只是紧紧握着他久久不能回温的手陪在他身边。
眼见李寂还处于游神状态,易鸣旭朝医生使眼色,医生会意,把医药箱留下来,让二人独处。
屋里的空调有点低,易鸣旭将温度往上调高两度,轻声问李寂,“还冷吗?”
李寂听见易鸣旭的声音,才渐渐地回归思潮,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头,他的双手已经用湿巾纸擦拭过,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血污,他几乎就不敢相信今晚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李寂摇了摇头。
易鸣旭见他有反应,悄悄松了口气,为难地看着他破了的裤子,起身到衣柜里拿了套宽松的睡衣,放在李寂身侧,怕惊扰了李寂般刻意放缓语调,“你先换身干净衣服,待会给你上药。”
说着,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屋里特地开了暖黄色的灯,整个室内看起来很温暖,但李寂手脚冰冷,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他左右手交替用力地揉了几把,才让僵硬的肌肉恢复知觉,他没有换睡衣,找回点力气就撑着身体走出了房间。
易鸣旭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身一看,李寂还穿着来时的衣物,微微拧了下眉,听见李寂说,“我想回家,能给我找身衣服吗?”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易鸣旭有些气恼,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强硬,他又连忙找补,“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我会和他们解释。”李寂眉目冷淡。
易鸣旭牙有点酸,他盯着李寂的脸,几度压制,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要强,今晚如果不是魏再华开口,谁能保证你不会出事,你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知不知道,打不通你电话那一刻,我有多担心?”
易鸣旭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既是焦急,又是后怕。
李寂抿了下唇,疏离且客气地说道,“今晚谢谢你。”
“谁要你的谢谢?”易鸣旭拔高音调,眼睛都红了,他呼吸急促,“你明明知道,我想要......”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易鸣旭话音戛然而止,他自己心里都清楚,他想要的,李寂永远都不可能给他,说出来,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
李寂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不言。
在尴尬且窒息的空气里,易鸣旭先败下阵来,他将额头凌乱的发往后拨,声音低到了尘埃里,“你不想待在我这里,可以,先把伤口处理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话至于此,李寂没有再反驳。
李寂换好睡衣,将裤脚卷起,露出膝盖和小腿上的擦伤,见到易鸣旭冷着脸半跪下来,这个姿势,就好像在朝拜他心中最为圣洁的莲,神情严肃地用碘伏擦拭李寂的伤口,怕李寂疼,还孩子气地嘟起嘴给李寂吹气。
李寂膝盖传来酥酥麻麻的疼痛感,垂眸对上了易鸣旭似海深的眸。
昔日饱含戾气的锋利少年如今收起自己所有会伤人的刺,温顺得像是人类饲养的大型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