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恢复才怪!小鹌鹑暗暗反驳,面上却不显,见坤冷汗淋漓,脸颊潮红,像是在发烧,连忙让他躺好。
腐败的血液是各种致命细菌的温床,这种血泥的毒性远远超出了小鹌鹑的预料。这才过了几十分钟,坤的伤口已经感染了,若是不尽快消毒上药,将面临截肢的危险。然而部落从不供养雄性,一旦他们失去狩猎能力,就会被扔进丛林自生自灭,这对坤来说同样是死路一条。
小鹌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见坤彻底失去意识,连忙打来沸水将他伤口清洗干净,用含有止血功能的树叶层层裹住,然后跑出去采药。
他倒是想找一个人为坤做冷敷,免得坤烧死,但谁会听从他的请求?在族人们看来,小鹌鹑除了胡言乱语,神神叨叨,没有别的本事。说不定他们看见坤处理干净的伤口,还会把血泥重新涂回去,并且责骂他恩将仇报,不知轻重。
小鹌鹑没有办法,只能扔下昏迷中的坤,独自进入丛林深处。好在他常常与男神一起行动,身上沾满了金毛狮子的气味,丛林里的野兽不敢攻击他。
寻找了整整一天才把所需药材找齐,他匆忙回到族地,看见的却是堵在门口、面沉如水的艾迪。他掐着腰,厉声诘问:“谁让你把坤伤口上的神血洗掉的?你知不知道坤差点被你害死?”
妈的,恶人先告状。你还来劲儿了是吧?小鹌鹑心底里暗藏的对艾迪的反感,此时此刻全面爆发。他在心里狠狠咒骂艾迪是蠢货,却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以免耽误救治坤的时间。他绕开对方往洞穴里走,看见伤口重新裹满血泥的坤,差点气晕过去。
“这东西有毒,不能敷在伤口上。”他彻底失去理智,走过去飞快把坤的伤口清理干净,还把刮下来的血泥远远扔掉。
这种行为等同于亵渎兽神,艾迪也气炸了,立时怒骂开来,说小鹌鹑是异端,必须拉出去烧死,还夺过他采来的草药,一脚一脚踩烂。
“你竞然敢拿这些杂草与神血相比,兽神在上,难怪他要抛弃巴岩部落,不允许我们的勇士在森林里打猎,因为我们收留了一个背弃信仰的逆徒!快来人啊,把他抓起来!”艾迪尖利的嗓门把附近的兽人全都引来。
坤已经醒了,靠坐在石床上,表情也带着愤怒。他对小鹌鹑趁自己昏迷时洗掉神血的行为很不满。谁都知道要得到一粒神血有多难,艾迪为他求来那么多,等同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但为什么被他救过一次的小鹌鹑却不知感恩,反倒要害死他?
小鹌鹑完全没把艾迪的误解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对方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但坤愤怒的目光却深深刺痛了他。他的隐忍、坚强、乐观,在这一刻全都被击碎。他拽住艾迪半长不短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朝石壁撞去,趁他晕头转向的时候又用力踢踹他跨部。
艾迪足足有一百九十多公分,个头很大,身体也遍布肌肉,不使这些阴招,他根本打不赢他。说老实话,他忍艾迪很久了,若非他整天煽风点火,没事找事,他在巴岩部落的日子不会那样艰难。
艾迪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嚎叫,额头破了一层皮,往外冒血,模样很凄惨。坤出离愤怒,想跳下床帮助心上人,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像是在慢慢融化,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他只能用赤红的眼珠瞪着小鹌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小鹌鹑自嘲一笑,走上前用木片把血泥刮干净,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在救你。这种血泥不是神物,而是污物,涂抹在伤口上会导致伤口发炎,然后死掉。”
他顿了顿,详细解释道:“知道什么叫发炎吗?就是红色的肉变成黄色的脓,一点一点溶解扩散,直至你腿上的肉全烂光,只剩下白骨。到那个时候,唯一能救你的办法便是把腐烂的部分锯掉。但还有更可怕的情况发生,那就是锯掉也无法阻止脓血的扩散,你整个人都会慢慢腐烂成白骨,直至受尽痛苦死去。”
坤显然认为他在危言耸听,目中流露出嘲讽和恨意。
小鹌鹑忽然觉得很累,非常累,于是当部落里的人赶到,将他捆绑起来时,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反抗。他脖子上挂着一枚哨子,那是男神送给他的礼物,说只要吹响它,他们就会来救他。
认识才两个多月的朋友,却给了他全心全意的关怀和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而巴岩部落这些人,两年了,还把他当作可疑的外人看待。
他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他们错了,但追问这些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想到自己还有男神那样可靠的朋友,他便什么都不怕。他手脚被绑得紧紧的,关押在最底层的一个洞穴里,竹管削成的哨子挂在脖子上,只要低头用牙齿一咬,就能含进嘴里。
小鹌鹑正艰难地去叼哨子,又有一名五花大绑的雌性被扔进来。那是住在他隔壁洞穴的穆,长相非常漂亮,尤其是一头顺滑的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能发光。他与部落里的一名勇士是情侣,感情非常深厚,听说再过不久便要结契。
“你怎么也被抓了?”小鹌鹑感到很惊讶。他毁掉了神血,还把祖巫的儿子暴打一顿,祖巫判他渎神罪,想来明天就会被烧死。但穆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怎么跟他一个待遇?
穆低着头,齿缝不断逸出悲愤的低吼。他挣扎了许久,直到累得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才恢复平静,低声说道:“我们明天要被当成货物送给达达部落,以换取在他们领地内打猎的资格。”
小鹌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价值,顿时放弃了现在就吹响哨子的打算。明天半路上吹应该更隐蔽,更安全。他像只毛毛虫在地上蠕动,终于使自己靠着岩壁半坐起来,问道:“送谁也不应该送你啊。你和蛑是情侣啊,你们下个月不是要结契吗?”
穆冷笑起来:“艾迪喜欢蛑,当然会送我去。巴岩部落不属于兽神,属于祖巫和艾迪,他们要谁死,谁就得死。”这句话充满了愤怒和讽刺。他以前并不觉得艾迪排挤欺辱小鹌鹑有什么不对,但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糟糕。
小鹌鹑点点头,又问:“蛑呢?他不救你吗?”穆笑得更冷了:“他答应成为艾迪的伴侣,下个月结契,和坤一起,三个人。”话落深深看了一眼小鹌鹑。部落里的人都知道,小鹌鹑很迷恋坤,部落里那么多雄性,他只愿意与坤说话。
想起坤的伤口,小鹌鹑沉默了,半晌后叹息道:“不会的,坤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艾迪会害死他的。”他很想救坤,但坤却不相信他。他现在也无能为力。
穆只以为他因爱生恨,在诅咒坤,于是颇为赞同地点头。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双双发起呆来。
翌日,绝壁下的空地果然聚集了十名雌性,其中八名喜气洋洋,两名绑住双手串成一串,他们便是穆和小鹌鹑。由于性别比率失衡,雄性远远多于雌性,所以雌性去到哪个部落都能活得很好,有许多雄性愿意照顾他们。
为了彰显巴岩部落的诚意,被选中的雌性长相都很清秀。他们在几名雄性兽人的护送下前往达达部落,一路上欢声笑语,玩闹嬉戏,半点不受离愁别绪的影响,因此更衬托出小鹌鹑和穆的惨淡。
快到中午,一行人找了块空地休息。小鹌鹑立即吹响哨子。他以为哨音会很嘹亮,但其实哨管里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似乎是一个哑哨?
小鹌鹑有些急了,他手腕被捆住,十指却不受限制,捏着哨子翻来覆去摆弄,又试探性地吹了很多遍,依然没声儿。完了,真的是哑哨,男神不会这么不靠谱吧?他用力拍打脑门,颓然靠倒在树干上。
负责押送他的雄性兽人见他含着一根竹管不停吹气,还以为他在玩,并没有当回事。眼见天色差不多了,便割掉把他和穆连在一起的绳索,独带到灌木丛另一头。
“你想干什么?”小鹌鹑见对方神色不善,反射性地夹紧双腿。但事情比他想象得更糟糕,这人似乎没有强暴他的念头,却抽出一柄制作粗糙的匕首,在他嘴唇上比划。
“祖巫怕你乱说话,让我割掉你的舌头。”兽人捏住他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小鹌鹑“啊啊啊”地叫起来,但坐在不远处的人只好奇地张望几眼,谁都不想救他,甚至还有几名雌性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只有穆弹跳而起,想冲过来,却被几名雌性联手撂倒,好一顿拳打脚踢。他们显然得到艾迪的指使,不会让他的情敌好过。
眼看刀尖插入口腔,慢慢压住自己舌根,小鹌鹑绝望了,闭上双眼等待。但是下一秒,预想中的剧痛并未来袭,试图伤害他的人却翻着白眼缓缓倒地,露出微笑伫立在他后方的男神。
周允晟掏了掏耳朵,表情非常嫌弃:“那哨子发出的声音只有我和玄才能听见,而且对我们来说非常刺耳。你一连吹了几十声,我们差点变成聋子。”
“对不起男神,我不知道。男神,你果然来救我了,你是我的救世主!”小鹌鹑“扑通”一声跪下,抱着男神的大长腿痛哭流涕。他太感动了,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允晟担心他把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腿上,一脚将他踢开,朝已经搞定几名雄性兽人的赵玄走去。八名雌性抱成-团瑟瑟发抖,不断哀求金毛狮子别吃他们。
赵玄把陷入昏迷的几名雄性的腿骨踩断,这才用尾巴将爱侣卷到背上,打算离开。小鹌鹑胡乱擦掉眼泪鼻涕,亦步亦趋地跟上,从今天开始,他就跟男神混了。
“你怎么办? ”路过鼻青脸肿的穆时,他低声询问。
“我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我。”穆看了一眼金毛狮子,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不会贸然跟随一只猛兽离开,更不会给小鹌鹑添麻烦。毕竟在野外生存不容易,带上小鹌鹑已经是个累赘,再加上他,那就不用活了。
小鹌鹑也不多劝,问一声是全了两人共患难的情谊,他没有资格要求男神留下穆。他点点头,快速离开此处。
穆捡起一名雄性丢掉的匕首,将绳索割断,瞥了一眼抱成一团哭泣的雌性,冷笑离去。没有雄性护送,这群人要么继续前进,要么打道回府,路上遇见危险的可能性高达八九成。而没能准时收到雌性的达达部落会对巴岩部落展开怎样的报复,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鹌鹑像一只放飞的小鸟,围着金毛狮子不停扑腾,各种马屁不要钱地往男神耳朵里灌,弄得金毛狮子很不耐烦,冲他喷了一股鼻息。
小鹌鹑脸上的肌肉被吹得震颤,而且还很刺痛,连忙捂住嘴,表示自己会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两人一兽溜溜达达地回到洞穴,顺路捞了几条鱼当午餐。
“男神,以后早中晚三餐我全包了。”小鹌鹑一边烤鱼一边拍打胸脯,肉疼地道,“可惜我的家产全留在洞里,没能带出来。我存了很多调料和蔬菜干,还有一包盐。”
“我这里还有一些,用完了我们再找。”得到一个免费厨师,周允晟心情很好,把一包调料扔过去。
“调料好说,盐怎么办?”发现只剩下一包盐,小鹌鹑忧心忡忡地询问。部落会分配盐,虽然少,但从未断过。现在没了部落的供应,他们上哪儿找盐?大狮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带着两个累赘的前提下安全抵达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