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却以为他在害怕,一剑削掉前方两名死士的头颅,勉强扯开一抹微笑。他试图用轻松惬意的表情安抚小狐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慌乱与恐惧有多么强烈。
欧阳明月手里握着半截龙骨鞭,颇有些傻眼。她完全没料到摄政王会为了一只狐狸涉入险境,他疯了吗?世上那么多雪狐,未必没有比小白更漂亮可爱的,他是摄政王,想要什么自然有人双手奉上,死了这只再找一只又有何难?
心中愤愤,她却不能半途而废,已经救了一次,那些死士怕是把她当成了同党,必要斩草除根,与摄政王共进退才是唯一的活路。抽出暗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她一边绞杀死士,一边朝几近疯狂的男人靠拢。
赵玄眼里容不下任何人,除了前方的小狐狸,所有阻挡他的人都必须死。他已记不清自己砍杀了多少人,眼看一伸手就能把小狐狸捞入怀中,却被一名死士劫去。此人非常果决,一句废话都没有,转手就把雪狐扔下了不远处的断崖。他料想这畜生若是摔死了,定会让摄政王方寸大乱,如此便能找准下手的机会。对方实在太过强悍,一招一式充盈着森然杀机,他们完全不是他一合之敌,唯有以巧取胜。
周允晟跑着跑着感觉腰间一紧,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仓促间抬眸四顾,发现自己正不停往下掉落。这是……坠崖了?他连忙张开四肢和尾巴,尽力加大身体与空气接触的面积,以缓冲下落的速度。但这种办法显然没有多大用处,除非他会飞天遁地,否则早晚会摔成肉酱。会飞天遁地的都是大妖,便是抽光了008内的能量也只够修复妖丹,绝无可能让他瞬息间晋升大妖,现在的他已无计可施,唯有等死。
小狐狸掉下悬崖的刹那,赵玄的心脏都快爆裂了。他呼吸停滞了一瞬,想也不想就把那名死士劈成两半,飞身跃下断崖。前来支援的暗卫和侍卫齐齐惊呼,目中满是绝望。所幸欧阳明月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此情景立即解下腰带,在他掉落的一瞬间及时卷住他左臂,奋力向上拉拽。
赵玄却并不领情,使出千斤坠令自己飞快下滑,还连带地把欧阳明月也扯了下去。
“王爷!欧阳小姐!”暗卫们赶到断崖边缘时两人已经消失了。泰半死士被王爷砍杀,剩下几人不足为惧,很快就被暗卫清理干净。他们吹响暗哨,等待同伴前来救援,并四处寻找藤蔓拧成绳索,试图下到崖底查看。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玄跟本没有考虑过坠崖后该如何存活,他眼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小白点,直至将他一把捞入怀中,紧紧抱好,才似活过来一般,重重吐出一口气。周允晟正闭着眼晴等死,忽然落入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心尖狠狠颤了一下。他睁开双眼,果然发现自己正待在赵玄怀里,一人一兽以极快的速度向崖底逼近。
妈的,谁让你跳下来的?你以为我们是在演泰坦尼克号呢,你跳我也跳?他气急败坏,“吱吱吱”地大叫,浑身的白毛被风吹得倒翻,像是要炸了。
赵玄一面亲吻他额头一面低笑安抚:“璃儿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闭上眼睛,我们快到了。”他将手里削铁如泥的宝剑用力插入崖壁,以减缓下落的速度。金属摩擦岩石激起无数橘红色的火花,看上去绮烂极了,一人一兽却无心欣赏,齐齐屏住呼吸。如是下滑了百十米,刀身承受不住巨大的摩擦力,终于断成两截,但这已经给了赵玄足够的时间观察四周情况,见崖壁上生长着许多藤蔓,他立即放开刀柄,转而拽住最粗壮的一根,继续下滑。
他的掌心已被磨掉一层皮,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浓重的血腥味令周允晟典头发酸,眼睛发涨。一定要把这人活着带回去,一定,否则他宁愿与他一块儿死在这里。
下落的速度很快,时间也很短,等一人一兽顺利踏上地面,也不过片刻而已,却仿佛几万年那样长久。赵玄紧紧抱着小狐狸,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浑身都在发抖,尤其是心脏,似被利刃切割的剧痛现在还未消失。
周允晟也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之前逃命的时候消耗了太多体力,腿脚有些发软。他轻轷鸣叫着,前爪搭放在爱人肩头,用小脑袋去磨蹭对方脸颊,给予他温暖和安慰。
恰在此时,空中又有异物掉落,赵玄似想到什么,把手里的藤蔓卷向异物,将之拉拽回来。本以为会摔成肉饼的欧阳明月感觉腰间被狠狠一勒,差点将她勒成两半,然后下落的身体停在半空,往下一看,脚尖还差几米就能触及地面。这是被救了!她紧绷的心弦猛然放松,差点流出劫后余生的泪水。
赵玄跳下断崖时欧阳明月拉了他一把,所以现在他也拉她一把,算是两清。至于她抽烂自己腰带,令璃儿掉落树下差点殒命的仇,日后慢慢再算。
“王爷,烦请您放我下来。”欧阳明月被拽下断崖时杀了摄政王的心都有,现在虽然被他救了,却也无法对他产生半点感激之情。她从未见过这样上赶着找死的人,还是为了一只宠物,简直有病!心中愤恨,她越发想征服这个男人,待他为自己癫狂时再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赵玄理也不理她,抱着小狐狸直接走了。
欧阳明月愤怒的目光能把他脊背烧穿一个大洞,喊叫无果之下只能用手扯断腰间藤蔓,把十指弄得鲜血淋滴。她检起掉落在不远处的匕首,插回靴筒,顺着摄政王留下的足迹紧追过去。
断崖下面全是森森巨木,此时又近黄昏,有猛兽出没,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待在武功高强的摄政王身边是最安全的。想到男人挥刀割取头颇的血腥场景,她心中忽而发寒,忽而又冒着热气,竟有些痴迷。这个男人很强,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强,他必须成为她的!
崖底潮湿阴冷,地上满是野兽走过的痕迹,入夜之后非常危险。赵玄需得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他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但怀里的小东西显然吓坏了,一直在瑟瑟发抖,令他也跟着心颤难安。寻摸了大半天,他终于找到一处干燥的山洞,确定里面没有猛兽和蛇鼠虫蚁,这才拣了块岩石坐下。
“别怕,璃儿别怕,我们现在安全了。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赵玄频频亲吻小狐狸濡湿的双眼,然后解开里衣将他裹住。只有将他贴合在胸口,让他的与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他才能感觉到片刻安宁。
他嘴里安慰着小狐狸,内心的恐惧却一点也不比对方少。他不害怕暗杀和死亡,只害怕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而去,这种感觉糟糕透顶,却又如此熟悉,仿佛曾经体会过千遍万遍。
周允晟并不害怕,只是太过劳累,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但他能感受到爱人的恐惧,他总是害怕失去他,明明他侍在他身边,也总是不错眼地盯着,更何况这次差点经历生死相隔。
我不怕,你也别怕。我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没什么可怕的。他用前爪拍打爱人脸颊,试图安慰他,又伸出舌尖不停舔舐他干燥苍白的唇瓣。赵玄启唇,搅住他舌尖吸吮,直吸得舌根发痛才意犹未尽地放开,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终于又活过来了。
恰在这时,欧阳明月踏入山洞,故作恐惧道:“王爷,天色已晚,此处荒郊野外又有猛兽出没,民女能否与您同住?”
“走开。”赵玄双目赤红地瞥她一眼。
“王爷别忙着赶民女,民女身上带有火折子、金创药、盐巴、水囊、铁钵、烈酒等物,王爷或许用得上。”欧阳明月拍了拍腰间系得非常牢固的小包。身份低微也有身份低微的好处,至少知道自食其力,不像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儿,除了一把宝剑,所有东西都让随从拿着,眼下独自流落在外,竟连最基本的求生工具都没有。
赵玄相信属下的能力,不出几个时辰,他们必定能找来,却也不排除幕后黑手再次派人截杀。如此,他至少要在崖下待一夜,若只有自己自己一个,将就将就也便罢了,死不了,但璃儿体内带伤,恐是熬不住。思及此处,赵玄冷声开口:“进来吧。”
若是往常,周允晟绝对无法忍受与欧阳明月共处一室,但她手里有金创药和水囊,正是爱人最需要的东西,只能选择妥协。他用两只前爪抱住爱人鲜血淋满的右手,极为小心翼翼地舔舐那些翻卷开裂的皮肉,还时不时观察他神色,但凡他稍微皱一下眉头便停下来,“吱吱”叫唤唤着安慰。
“不要舔了,伤口很脏。”赵玄就算痛死,心里也是甜的,更何况这点小伤于他而言无关痛痒。他极为享受被小狐狸关心照顾的感觉,身体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暖融融的,舒坦得不得了。
就是因为脏才要舔,口水可以消毒,尤其是妖狐的口水。周允晟“吱吱吱”地解释,末了舔得更加卖力。
欧阳明月拧眉盯着一人一兽,终是忍不住开口:“毕竟是野兽, 吃多了生肉,嘴里可能会有细菌。还是我来帮您处理伤口吧。”她几次三番地救摄政王,又急于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坚强与勇敢,为的便是让他尽快对自己改观。
“璃儿从不吃生肉。本王吃什么他便吃什么,嘴里怎会有细菌?细菌又是何物?”赵玄冷冷瞥了欧阳明月一眼。他对这个女人实在喜欢不起来,更何况她今日出现得非常突兀,虽然几次三番救自己,眼里却透着深沉的算计。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欧阳明月柔声解释:“细菌是一种看不见的生物,会吞噬我们的血肉化成脓水。若是嘴里有细菌,您的伤口非但不会痊愈,还会恶化。民女这里有一小壶烈酒,倾倒在伤口上可杀死细菌。”
赵玄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正欲摆手拒绝,却被小狐狸叼住衣袖,轻轻拉扯了两下。他垂眸一看,只见小东西茶金色的兽瞳里满是恳求和担忧,嘴里“呜呜”低鸣,像是在劝他不要任性。
赵玄心情大悦,将小狐狸抱起来狠狠亲了两口,言道:“烈酒拿来,本王自己可以处理。”
因他把小狐狸牢牢护在怀中,双手还有意无意将之遮掩得严严实实,生怕被旁人看了去,故而欧阳明月并未发现小狐狸劝解的举动,还当他感怀于自己的体贴温柔,态度有些软化,于是立即取出小酒壶扔过去。
赵玄打开瓶盖后嗅闻片刻,确定无毒才倾倒在伤口上,见小狐狸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唧唧呜呜”叫唤不停,似在安慰,脸上不自觉绽开一抹灿笑。他原本气质冷冽,威仪甚重,此时乍然露出笑颜,当真俊美到到极点,令欧阳明月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越发坚定了要得到他的念头,见他清理干净伤口,立即撕掉衣摆,取出金创药,意欲替他包扎。
周允晟如何看不见她眼中的觊觎,想到爱人这具身体本该是女主的后宫之一,他心里就膈应得慌,果断跳出来挡在她面前,弓着身子咆哮低吼,警告她勿要靠近。金创药留下,你,滚开!
欧阳明月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打趣道:“小白,我只是想给你的主人包扎伤口,不会害他。”
“金创药给本王,你滚开,不要刺激璃儿。”赵玄说出了周允晟的心声,换来对方一个赞赏的目光。
欧阳明月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分毫不显,乖巧应诺后将金创药和布条放在地上,默默退开几步。她来时捡了许多枯枝,此时天色已暗,温度骤降,应该生一堆火取暖。她一边用石头搭建灶台,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一人一兽,思量着该如何打破坚冰。摄政王本已经对她软化了,但是小畜生吼了两嗓子,他又变得冷硬无情,看来还是得先搞定小畜生。
若讨好不成,干脆弄死算了。欧阳明月做惯了杀手,处世准则总也离不开一个“杀”字。
周允晟没兴趣探究欧阳明月的心态,他把布条刨到一边,满是绒毛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然后闻了闻药瓶,确定没有问题才叼到爱人跟前,用前爪扒拉他裤腿儿,催促他赶紧上药。赵玄快要被小狐狸一系列关心维护的行为给感动得融化了,哪还记得什么伤口,将他捞起来又亲又揉,爱不释手。
周允晟嘴里含着瓷瓶,没法抗议,只能不停用前爪拍打他脸颊,让他别闹。绒毛控简直没治了。
一人一兽玩闹了一会儿才开始清理伤口。赵玄不但右手被划破,腰间也被欧阳明月的龙骨鞭抽出一条条血痕,初时不觉得疼痛,现在却热辣胀麻,颇为难受。
龙骨鞭满是倒剌,能把活生生一个人剐成白骨,耍得不好更是伤人伤己,是极为阴毒的兵器。正所谓君子用剑,狂士用刀,可见一个人选用什么兵器与他的性格是相关的。这欧阳明月的心,怕是比他预想的还要狠毒。况且她自小在乡野长大,身边除了几个粗鄙的农妇,并无能人异士照拂,本不该拥有如此髙强的武艺,还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此人非常可疑,须得彻査!赵玄一面包扎伤口,一面暗暗忖度。
欧阳明月在他解开里衣时,呼吸便开始加粗加重。她上辈子不知玩弄过多少男人,却从未见过谁的身材能比摄政王更为精壮健硕、性感完美。由于常年习武,他的皮肤已被晒成古铜色,在篝火的照耀下发出微弱莹光,看上去十分诱人。
他身高足有一百九十公分,与普遍矮小的古人相比自是鹤立鸡群,气度凛然,又加之满身威仪,谁站在他旁边都显得那般渺小,连皇帝也不例外。此刻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岩石上,露出壮硕的胸肌和排列紧致的腹肌,那些带血的伤口非但没显得狼狈,反倒令他更为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