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1 / 1)

“那太好了,”宋朝雨一拍手,就倚靠上驴背,“哎哟仙人不出乱世,我今年一下得空,正愁没事儿做主君从祁瑞山归来后,便得正式攻克安州了吧?届时我陪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过雾隐山庄长什么样呢。”

江浸月冷声道:“你可以等太平之后再去。”

“那就没意思啦。”宋朝雨打了个哈欠,遥指院外游廊下,刚刚揣着红包走过的李十一,“就像换个时间,压岁钱也不再能称之为压岁钱一样。”

李十一莫名打了个喷嚏,但他没空在意,着急清点自己找各位哥哥讨来的小红封,越数越开心。其中最大的来自温秉文,李十一忍痛从中拨出一半来装了新封,想了想,到底捻出一小颗碎银。

随即,他高扬手臂,呼唤道:“小宴公子!我这里也有压岁钱可以领哦!”

温宴闻声侧目,到底心痒。司珹就摸摸他脑袋,温柔地说:“去吧。”

小孩这才告别,出了院门。他一离开,司珹就被氅衣拢住,又见季邈细细为他绑好系带。

“寻洲。”司珹说,“新年好。”

雪夜倏忽炸了烟花,映在他眸中,更显眼波流转,容颜皎如玉。季邈同他四目相对,笑了笑。

“折玉,新年好。”

司珹眨眨眼,问:“还有呢?”

季邈听懂了,却佯作不懂,他看着司珹,含笑问:“还有谁?”

司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呵出一口气:“还有……阿邈呀。”

“原来是阿邈。”季邈同他咬耳朵,两人耳鬓厮磨,相拥在流光百转的飞雪里,不约而同地默念着。

新年好,阿邈。

天苍雪茫,焰火炸响声吞没悲喜。凄戚的一切不被照亮,欢欣的一切不被埋葬。

雪落在万万人肩头,有的融作烂泥,有的濡湿眉眼。乌鸾抬眼眺望,振翅飞向了皓白的月。

新年便自鹰巡伊始,沉疴将尽了。

***

正月翻过元宵,沽川已经稍有回温。季邈司珹带队,于越州境内密行往西,临绕行过祁瑞山北麓的当日,方才刻意向衍都放出消息。

大军越山后已近傍晚,远空薄雪飘零,斜阳残照,天地黯黯。祁瑞山北麓早已无人烟,被肃远军驱逐到别处去,队伍绕过干枯的灌丛,却隐约瞧见了点点新芽。

山野莽原间,两军影幢幢,一方疲态已显,稍稍迟钝地行进;另一方却秩序井然,安静又整肃。

两军相遇凌水旁,惊飞沙鸥一片。正月中旬雪仍厚,河道萎而窄,两军主帅带各自副将近卫骑马淌过融雪溪,终于得相见。

季明远发已斑白,不过一年未见,瞧着却像是老了十余岁,他眼见季邈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俊朗、意气风发的脸。

季明远在这霎那五味杂陈。

很快,他就不再继续感伤下去他眼见着长子身侧之人也摘下头盔,露出谪玉坠云般的面容。

可偏偏这张脸,他是见过的。

季明远登时蹙眉道:“你是那个采青阁出身的……”

“折玉乃我麾下谋士,我敬重之人。”季邈说,“父亲,先生,请。”

司珹颔首以示礼,他高骑在马背上,鹤骨松姿,气势已然分毫不输季明远。

“王爷,”司珹说,“一别春秋,久违了。”

第107章 “你想要痛快,可你配吗?”

季明远被噎了一瞬。

他瞧着司珹, 目光中的鄙夷并不遮掩,可司珹像是一点不在乎,甚至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季明远冷哼一声, 别过去头,只诘问季邈:“你抛弃弟弟逃到越州,如今还敢带着此人回来见我?”

“若没有先生,”季邈目光不闪不避, “父亲今日便见不着我, 也不会有援军来助。”

季明远气急:“你!”

“王爷宽宏大量, 想必不会同世子计较这种细枝末节。”司珹开口, “大军过界,这消息瞒不过衍都。与其逞口舌之快,伤了父子和气, 倒不如快些回营,商议对策。”

季邈当即颔首。

“先生说得在理。”他勒着马绳, 行至季明远身侧,后者方才觉察, 长子已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脑袋顶了。

“父亲,请带路吧。”

季明远活了四十余年, 竟被儿子指示做事。除却景和帝封王那一遭外, 他还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心中一时不畅快, 难受得要命。

可如今他面对的不仅有季邈, 还有季邈带回的六万大军。这些兵马在越州休憩整整一冬, 没有战乱侵扰, 已然养得膘肥马壮。可肃远军却昼夜不歇地打了快半年,李氏供给的钱粮勉强还能撑, 人却已经快累得没了力气,也快被磨得没了心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肃远军已经禁不起长久损耗了。

如今季邈带人来,堪称一剂猛药,叫季明远在日复一日的困局里终于瞧见了转机。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因而不得不忍受季邈的羽翼渐丰,甚至得忍耐季邈因着司珹,对自己不再万般恭敬。

季明远深吸一口气。

为了大业,一切皆可以秋后算账。

两军汇集,却依旧泾渭分明地并行着。几位主帅各自携副将并行在前,季明远忍气吞声,将长子与其所谓谋士带回潼川东北,治下名唤赤亭的边驿。肃远王此行汇集几乎带来全部可调度的兵马,只留下两万死守潼山城。

大战凶险,李程双主动提出留在潼山,帮他守住防线。

季明远思及此,心中方才稍感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