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她长这么大感受过最厉害的皮肉之苦,就是脚髁磕到课桌腿上,但对比眼下这种滋味,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穆瑶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晕过去的,只觉得随着鞭子落下的一道又一道,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都是雪花飘,等眼睛一闭一睁,就是现在了。

她用牙把药瓶的小塞子咬掉,药油倒在掌心,一点点抹在后背,看不见伤口,就干脆抹到整个背都是,等忙活完,药瓶已经要见底了。

“高肃,我快把你的药用完了!”穆瑶扯着嗓子嚷。

高肃端端正正坐在板凳上,不知道在专心想什么,听到动静时背影抖了一下。

“没关系。”他说,“安乐堂的吴嬷嬷待我很好,只要我药不够了,就可以去她那里取。”

听到这里,穆瑶愣了一下,问:“你一个小孩子,需要那么多伤药干什么?”

高肃没有再回答。

穆瑶轻轻叹了口气,也没再问。

被打烂的衣服肯定不能再穿了,穆瑶又套上了自己的黑色运动服,浅当睡衣凑合一宿。

等身旁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穆瑶费着大劲转过脸,伸手轻轻拨了下小孩的衣襟,果然在脖子上看到一圈紫痕。

上面的形状也很明显,是人的手指掐出来的痕迹。

至于来源,想也不想便知来自于他那位被称作“疯女人”的生身母亲。

之前她就注意到过,问高肃,高肃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其实那时候穆瑶就应该想到的,人再怎么磕能磕到脖子?这样重的伤痕,只可能是被人用力掐过。

也就只有在这时候,穆瑶才恍然想起来,史书上只告诉了世人兰陵王如何俊美无匹,如何功高震主。

但似乎很少提及,他最初只是高澄五个庶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生下他的女子,连个姓氏都没有被记载。

穆瑶心中忽然升起股同病相怜的苦楚,使得她望着高肃随着呼吸起伏的睫毛,鼻子有些发酸。

鬼使神差的,穆瑶伸出手搭在高肃身上,搂了搂。

晌午睡醒之后,高肃带穆瑶去了他娘生前居住的屋子,离得不远,主要为了拿干净的衣服。

穆瑶到了,先随便找了一身换上,然后开始打量起这房间。

陈设家具的华丽程度与高肃的房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问题是一样的,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很久没有人打扫过。

除此之外,床榻上还有一条粗粗的锁链,以及一对手铐脚铐。很明显是为了防止人逃跑用的。

穆瑶开始对高肃的生母越发好奇起来,毕竟高澄的妾室中有些出身妓/女尚能留下姓氏,而这个女子,在诞下子嗣后却连个姓名都没有被记载,这是很让人匪夷所思的。

“你阿娘过去有说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吗?”穆瑶问。

高肃摇头,小手忙着叠衣服:“阿娘不喜跟我说话。”

穆瑶自知自己问错了话,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自顾自打量起来。

不由自主的,她眼睛撇到镜台上有一个小盒子,样式很精巧,雕刻着些花纹。

“我可以打开这个吗?”穆瑶问。

高肃转头望了一眼,点点头。

穆瑶伸手叩动盒子前的小机关,盖子便一下子弹了起来,露出里面的物件。

都是些古代女子梳妆用到的小玩意儿,成盒的胭脂、木梳、簪子、以及一些样式精美的步摇。

除此之外,穆瑶还看到一样东西,一样可以让她瞳孔骤然紧缩,呼吸加快,张嘴却说不出话的东西。

那是一张红白相间的长方形小卡片,卡片上还有一个短发老爷爷咧嘴笑的大头像,正中一行白色的粗体字,写着

“肯德基VIP卡。”

上街

“小郎的娘,老婆子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入的府了。”

安乐堂暗间内,吴嬷嬷给穆瑶处理背上的伤口,不禁絮叨起了那段陈年往事。

“只记得她长得实在漂亮,竟比主上的所有妾室加在一起还要盖过一头。但性格很古怪,不仅从不把主上放在眼里,还整日想尽办法往外跑,说她不属于这里,她要回家。”

吴嬷嬷模样苍老,语速缓慢,说话的动静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主上一开始还对她极近宠爱,但后来烦了,就干脆把她发配到北宫最冷清的梅香苑中,连小郎都是她在那里面生下的。主上本指望着孩子生下后她能回心转意,未想到自那以后人就直接疯了,整日里大哭大叫,见人便撕便咬,连自己的孩儿也不放过。你是没见过小郎以前身上的伤,简直啊,我这么大年纪了都忍不住要落泪,你说这女子是能狠到什么地步,可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穆瑶听着,不由自主小声说:“如果这个孩子,是她被强迫所生下来的呢。”

吴嬷嬷一时耳背:“郑姑娘说什么?”

穆瑶回过神,忙道:“没什么。”说着意识到背后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将衣服拉上,起身弯了下腰道,“多谢嬷嬷。”

吴嬷嬷收好给她疗伤所用到的东西,随口道:“没什么的,毕竟你也是主上的人,若非赶得时机不好,何至于来安乐堂这么个给下人医伤的地方。”

穆瑶一听,合着这是把她当高澄小老婆了?

便摇头,表情多少有点窘:“嬷嬷您误会了,我其实不是主上的人。”

“不是主上的人?”这回轮到吴嬷嬷震惊了,目光上下打量着穆瑶,“那姑娘是?”

穆瑶咬着舌头寻思:“我……其实是……是……”突然间灵光一现,斩钉截铁道,“是照顾小郎的贴身侍女!”

好!就是贴身侍女,以后都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