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酆都核心的六座宫殿,人称“罗酆宫”,也称“罗酆六宫”。
罗酆六宫里,放着所有凡人生死?概念具象化的典籍,是阴曹重地。
即使是掌管一方地狱的土伯狱主,没有经过请示,无诏擅闯罗酆宫,也是重罪。
但李秀丽被泰山府君敕封为“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时,后土娘娘与府君,就将?罗酆宫的出入权力?也交给了?她,允许她可以随意进入罗酆宫。虽然,也不知道祂们为什么这么信任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修士。
李秀丽随意跳到罗酆宫的一张长案上,盘腿而坐,居高临下,打量列队而入的冥官们。
当这些?堪称群魔乱舞的冥官续进入罗酆宫时,祂们的形象立时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狰狞外貌飞快褪去,显出人身人貌。
祂们的鬼神模样,多有畸形、兽形,狰狞可怖。此时显露人貌时,却都璎珞环佩,手持清净宝物,身披云裳道袍,遍体妙光微微。望之,或端严威严,或慈眉善目,或飘逸脱俗。
原本似恶鬼,如今像仙家、如菩萨。
洞天之内,这些?修士的样貌,她看得?清楚。
李秀丽顿时奇道:“你们鬼貌长得?参差,人身倒是像模像样。”
那黑皮大鬼化作?了?一位玉冠羽衣的仙家,闻言笑道:“这才是我等的本貌。我等或是后土娘娘的炁分化而诞,或是大派修士任职,亦或是生前?也算英雄豪杰,人中龙凤。方才您在殿外所见的模样,是我等为了?镇压、恐吓、消磨地狱恶鬼所化的冥貌。”
这群冥官的人貌中,甚至还有一个略为眼熟的长相。祂紫衣朱冠,眉目肃穆,端正而颇有威仪,上前?一步,朝李秀丽作?揖:“尊者,多时不见,风采更胜。”
李秀丽定睛一看,居然是宁州府城隍,祂现在地府。她叫在地府的冥官都来见她,于是宁州府城隍也来了?。
她顿时想起,自己在宁州时,府城隍将?她认成地府主官,她信誓旦旦的否认。
而且,宁州府城隍还是这个世界少?数早就知道她“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神号的。
当初否认,结果泰山府君亲口敕封,传遍九幽。
结果被宁州城隍撞了?个正着。饶是李秀丽再有理直气?壮的本事?,目光也不由漂移左右,支吾两句:“嗯...啊......额,你也多时不见了?。”
宁州府城隍是个好心神,即使如此尴尬场景,祂依旧神色肃穆,并无半分调侃,只是恭谨道:“不知尊者召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李秀丽眼睛一转,笑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有三件事?。第一,大家见见面,以免日后相见不相识。第二?,我要查对生死?簿,并了?解一些?冥府的事?。生死?簿的具体详情?,冥府具体运转,而你们都是老冥官,比我更熟悉。第三,我要找一个人。”
其他?冥官纷纷问:“尊者要找何人?”
李秀丽道:“不急,等我先翻翻生死?簿。”
之前?在宁州,府城隍不让她看生死?簿。如今,放置着天下所有生死?簿总录的罗酆宫,也随她进出。
“天下人的生录死?籍俱在此,敢问尊者,是要一一查探,还是有明确的查对目标?”
李秀丽道:“我先查三家人的生死?簿。一,宁州,安寿县徐家。二?、宁州府城,张文福家。三、曾任宁州主簿的沈家。然后,你们既为冥官,不少?人是人间的城隍,就算不管人间事?,也应知道辖区内发生了?什么事?罢?我还要查本届所有参与大齐科举舞弊案的举子所在的生死?簿籍。”
此言一出,部分冥官神色如常,但还有部分冥官微微张大眼睛,随手,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冥官们还真知道现在大齐出的那桩科举舞弊案。牵连甚广,参与者遍布五湖四海。祂们应喏一声,以宁州城隍为首,果然在罗酆宫内翻找起生死?簿。
祂们常年?掌管各地的生死?簿,运转阴司,维持着整个大齐的某种秩序,对生死?簿的熟悉程度,确实不是李秀丽能比。
她只是提了?个大致的要求,很快,以宁州城隍为首的部分冥官,就将?她要求的多本生死?簿翻找了?出来。
宁州的徐家、张家比较简单,宁州城隍自己心中有数。
徐主簿是明州人,明州的生死?簿翻了?一遍,也翻到了?。
最麻烦的是那些?参与科举舞弊案的举子,这些?人天南地北,分散在大齐,李秀丽手里又无具体名单,所幸目前?聚集的鬼神里,有不少?各地的城隍。
祂们不参与人间凡人之间的事?,但对自己辖区发生的事?也所知甚详,对自己辖区内参与此事?被捕的举子都记在心中。提供了?大部分舞弊案举子的籍贯。
这样一通翻找下来,李秀丽面前?堆了?几乎等身高的许多本生死?簿。
她先翻看了?宁州、明州的两本。
生死?簿是“合称”。它其实由两本名册合订而成,一本叫生人录,一本叫死?籍,是阴曹地府这个大现象下属的运转规则之一的具象化。
活人名在生人录。
无论?这个活人在阳世是何等身份,有无名份在俗世官府的籍册,即使是命如草芥的乞丐、弃儿、流浪儿,只要出生在这个阳世,婴儿初初化生第一口元炁的一霎,便?自然而然,被后土所察,名登生人录。
亡者记入死?籍。
无论?这个人是否亲友死?绝,无论?他?是死?在闹市,还是亡故在深山老林的绝峰隐谷,只要散去最后一口凝滞在咽喉的炁,被府君所勘,必定记入死?籍。
或许他?在阳世生无名死?无姓,但在地府,出生离世,阴曹不容模糊。
这是后土娘娘与泰山府君在给她这具傀儡灌输炁的时候,一道灌入的常识。
但李秀丽此时刚翻开宁州的生死?簿,找到了?徐家、张家所在,仔细一看,便?神情?一滞:
徐家、张家从祖辈到现在还活着的徐家人、张家人,其出生、死?亡都记载都清清楚楚。
徐小姐、张子健,死?籍无名。他?们没有像自家死?去的先人那样,记入死?籍,这是自然:他?们在阳世活得?好好的,怎会名入死?籍?
但怪就怪在......生人录中,也没有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
不,准确说,是似有非有。
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本应显化在生人录的位置上,墨迹晕染,名字变得?像蝌蚪,模糊一片,根本无法?辨认具体名讳。
好像,隐约是张子健,又隐约,笔画走向不太符合。
李秀丽指着生人录上,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问宁州城隍:“生死?簿不容模糊。墨水涂花了?名字这种低级错误,是你写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