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深夜本应该有的,远离这些困顿的,高悬在天上?的月亮在哪里呢?也被城市冲天的光污染所遮蔽了吗?
“年纪轻轻的,哭得这么惨干什么?”
何晓春听到一个声音说。
但她没有哭啊。
她这样想的时候,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修理?工,一身工服,正拿着扳手,戴着头盔,攀着梯子上?,正在修小巷一个角落的路灯。路灯是?黑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工具箱,里面放了大大小小的工具,都是?各种型号的电灯泡。
修理?工反复检查路灯,不知修理?了多?久,竟然满头是?汗。
说话的是?他,他在梯子上?看?到何晓春哭,于?是?低下头,问了一句。
不等何晓春回答,修理?工叹了口气?:“唉,人生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还没有烦恼呢?我们也要换新老板了,就叫我提前出来?换灯泡,以迎接新老板。这个灯泡也不行。小姑娘,我脚有些麻了,你能帮我递一下灯泡吗?”
何晓春是?个好人,即使?被人推了一堆本不应她做的工作?,也会努力?去完成的好人。
即使?正难过,她吸了吸鼻子,还是?下意?识地帮修理?工挑拣起了灯泡。
箱子里的灯泡,真圆啊。从小到大,依次而列,甚至每一盏的玻璃罩颜色都略有些不一样。
何晓春拿了一盏,修理?工忙说:“不对不对,这是?晚上?五点到六点用的,太艳丽又太叹息了。”
她换了一盏。修理?工还是?说:“不对,也不是?它?。它?是?中午十二点用的,太毒辣了。”
她又拿了一盏小的,修理?工这次点点头,笑道:“就是?它?了。早上?六七点钟就该用它?。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从头再来?。”
何晓春于?是?就递给?他。
修理?工很快就将这盏灯泡换了上?去。
他左右打量一会,又摇摇头:“唉,灯泡是?换好了,但还少?了点东西?。”
他问:“小姑娘,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就在附近?能借我一个盘子吗?”
何晓春不明?所以,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很快去而复返。递给?修理?工一个盘子。
修理?工看?着那个被她刷得洁白一新的盘子,忽然抽了抽鼻子:“昨晚你是?不是?吃了橘子糖啊?”
他的鼻子可真灵啊。
困苦繁琐的生活里,人总得喜欢吃点甜的。
何晓春喜欢吃糖。昨晚装了一盘橘子软糖,一边吃,一边熬夜根据老板给?的文稿修改方案,修改文案。
她熬了一夜,花光一盘橘子糖,第二天拿着修好的文案走入办公室,得到的就是?一个“体面”的、“温和”的“你不合适我们公司”。
修理?工将白盘子别在了灯泡旁,打量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他低下头,对何晓春说:“谢谢你帮我的忙啊。旧夜将要结束,新的一切都要开始了。我的同事们窃窃私语说,魔头要到这个世界了,我们要换老板了。我却觉得,或许,她不是?魔头呢?换个老板,或许,也不错呢?为谢你的帮助,你的盘子,就挂在这里吧。”
何晓春忽然觉得身后一片亮堂。
她转身一看?,吃惊地看?见,天上?升起了一轮皎洁雪白的月亮,流出银润的光辉,遍洒人间。
那过于?浮夸的多?色霓虹灯牌便?黯淡了。五彩斑斓的城市,忽然变成了黑色的剪影。
而眼前的小河里,月光跳跃在粼粼的水波上?,像蜿蜒的星子沉在河里,照得河畔陈旧琐碎的小区也亮堂起来?,扫去那窗户间的困苦,宛如温柔的梦影。亮了她归去的路。
清辉照亮了她的面庞,何晓春忽然动了动鼻子,她嗅到了月光的味道。
橘子味,清甜的月光。月光甜滋滋的。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转身,修理?工与他的大箱子却不见了。
这时,天上?的月光骤然转暖,天竟然再次亮了。
大城中,人们纸醉金迷的一夜尚未开始,在前所未有的对天象混乱的惊异、慌乱里,夜提前结束,天边跃出了半轮红日。
并不刺目。万象竟已更新。
何晓春看?着朝阳半晌,举起手指遥遥一比,讶然地发现:
这么远的地方,它?与她递给?修理?工的那盏灯泡,似乎一样大小。
也就在她圈着手指,看?那朝阳升起时,她惊异地看?到:
太阳中,骤然浮出两个人影。
为首的人影一步迈出黎明?,站在太阳里,在纷纷而起的卫星、超级望远镜、航空飞机的紧急对焦里,在所有势力?的大威力?杀伤武器、导弹的对准中,那站在黎明?中的少?女,看?不清容貌,只俯身下望:“咦,这表人间,怎么这么小?微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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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占了这个世界的偃师的法身,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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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个世界的太阳怎么是?个灯泡,月亮怎么有橘子糖味?”
一百八十六
洞天中, 天地管理公司于当日提前召开了百年一度的全?公司大会。
连那些管着工厂旁边臭水沟的小水妖,蹲在城中村每天吃尾气?的底层土地,也都拘谨僵硬地坐在摄像头后,点进了视频会议。
最大的主镜头中, 金碧辉煌的总公司第一会议厅里, 坐满了小职员们或仅仅耳闻, 或只在公司新闻中看到过的的大股东们。
这些董事会成员, 平时在自家豪华的不知第几号的宅院里, 一则短讯,即可劳累公司不少?底层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