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炁”的性质同卫小玉一样,冰冷凝结,并不与四周发?散交互,迥异生人。

刹那,以?书房为中心,温度骤降,仿佛回到?秋冬。

然后?,门外?的风止住了。异样的寂静中,书房突然亮堂了许多。

少女回身一看,书案上的蜡烛,无点而燃,明了室内。

凄然幽咽的哭声凭空自?起,近在?咫尺。

她桌上的一本古书竟哗啦啦地自?行翻页。

来?了!

李秀丽当即抛出艾旗,自?己扭身一扑,向着案前执剑而刺。

艾旗摇晃旗面,却像人有点迷惑那样,东悬西转,并无东西显示出来?。

蒲剑也刺了个空,原地似乎没有任何东西。

那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李秀丽定睛一看,终于找到?了哭声的来?源。

竟是书中的文?字在?哭。

翻开的这本书,是一本诗词选,它的书页上,每一页的每首诗都在?哭泣。

这些诗以?标题为头,以?诗句为身,正?一个个伏在?纸业里,泣涕不已,好不伤心。眼泪如?黑色的屑,点点洒污桌面。

有的风景诗,嚎一声叫一声,诗句里的湖光山色美景,都从春景变成了萧瑟秋景乃至寒冬之景。

有的赠别诗,友人间正?执手相看,离别依依。现在?变成双方都嚎啕大哭,相约要去跳湖......

有的爱情诗,好好的浓情蜜意,哭成了夫妻离散,生离死别。

于是,在?这本诗词选的哭声中,书柜上的那些她连翻都没翻过、不明觉厉、一看就很有文?化的古籍,一本接一本地嚎起来?。

唯独她叫赖三从书坊新买的九流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哭着,干嚎两声,翻翻页还带犹豫片刻,扭扭纸,好像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见其他书都在?哭,它们?也讪讪地继续哭。

因嚎得不专心、不专业、不真情实感,还被?离得近,哭得最惨的诗词选,啪地用书皮猛扇。

李秀丽总感觉好像是自?己被?扇了。

她有点尴尬也有生气,一手摁住那正?凶猛扇书的诗词选,心想:难道真的没鬼,哭的就是这些东西?这种临时溢出区怎么处置?把这些书都烧了?

因为哭声太凄惨,缩在?书房一角,睡得正?香的何、吴二人捂着耳朵,侧过身继续睡。

大概是她下手摁书页的时候,手上的力气重了点,也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诗词选抖了一下,忽然不哭了,拼命朝着门外?抖动书页,似乎在?求救。

少女眯起眼,顺着它求救的方向看去。

门不知何时开了,是夜,竟然有皎洁月亮升在?半空,月光透过雕花窗,泄了一地,如?霜。

无声无息,月光下,侧面对着她,立着一高大的青衣人。

他负手而立,月照玉面,眉飞入鬓,萧萧肃肃,清举巍峨若玉山。意态极傲岸。

只是身形在?幽明之间,到?腿部的位置,已经是透明的珍珠白。而脖子处,竟有一圈血痕。

周身都环绕着同样冰冷凝滞,不与活人同的炁。

鬼魂!

果然这宅子里还是有鬼,终于被?她守到?了!

李秀丽握紧蒲剑,迅如?闪电,腾空而击。

脸上同时化出白鳞,只待一击不成,就变做龙首,将这男鬼一口?咬散!

青衣男鬼转眸看她,似透过她看着什么人,极专心。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任由她一剑刺穿,巍峨身躯顿了一刻,就作烟状而散。

烟气消失的瞬间,书房里哭号的书籍们?,立即安静。

没有任何刺中的实感。但蒲剑上确实缠绕着一丝冰冷凝滞的炁。

她正?疑惑时,渺渺之中,难辨方位,似有人在?她耳边,冰凉彻骨的炁,说:【请敬惜字纸,莫要焚书。它们?只是为我而哭,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他语未毕,李秀丽眼也不眨,回手剑扎向自?己耳畔。

但空了。

清风微拂,那冰冷之炁随风而散。

而抚平溢出区后?应即刻到?来?的炁之回馈,一点也没有涌入鲤珠之内。

这鬼没被?她消灭,也被?他跑了。

跑了......这是她雄心壮志,但今天跑的第二个鬼......

折腾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

何婶和?吴嫂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主人家?的书房睡着了,而天已大亮。心里揣揣,鼻中却嗅到?了一股焦味,循着味道找出去,发?现她们?的主家?,那位刘小姐,正?神态狰狞地站在?一个大火盆前,盆里堆满烧红的木炭,冒着黑烟,夹杂火苗。

她手中拎着一本书,不断晃着它,逼近火盆,口?中念念有词:“说不说!说不说!我烧了你!”

而小姐的绣花鞋边,还擂着一叠高高的书。

啊呀,大好的书籍,上佳的字纸,穷一点的读书人爱惜都来?不及,这怎么一大清早就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