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这万万不可。」章叔说了一句,慢吞吞地道:「那可是楚老将军的近亲侄儿,你如果杀了他,一定大大得罪楚老将军。」
瞳儿不耐烦地哼道,「我已经是大王了,还收拾不了一个老头?楚孝那个老不死的,年纪一大把,早就应该交出军权,回家吃饭去。偏偏还每天半死不活地过来上朝,本王派去军中的亲信将领,一个个被他明升暗降,手中根本没多少可指挥的军马。我看他根本是存心和本王作对!」眼中凶光闪。
「大王已经是大王了,还怕将来对付不了一个楚孝?」章叔对这个小主子是从小照顾到大的,不管瞳儿多麼怒气冲冲,他却依然慢条斯理地,缓缓道:「将来的事情,将来自然能办。现在大王却不可以和楚将军大臣们起冲突啊,万一容恬回师攻城,还要倚靠这些人去对付容恬呢。等对付了容恬,大王再对付他们也不迟,现在妄动干戈,对大王不利啊。」
也许是他慢悠悠的语调缓和了瞳儿的情绪,瞳儿静静听著他的话,也慢慢熄了火气,低头想了一会,叹道:「好,本王就先对付了容恬,再一个一个收拾他们。」狠辣之色掠过年轻的脸颊。
隔了一会,他又对章叔低声道「章叔,最近本王夜夜恶梦,心绪很乱,每天都梦见杀戮场面,容恬持剑向我刺来,一剑刺穿了心肺,居然还把心挑了出来,挂在剑上...........你觉得容恬会反攻西雷吗?若是反攻,他...又哪里兵马攻我这麼一个大国?」
他几乎是仰视著容恬长大的,甚至还跟著容恬学过一段日子剑术,对於容恬的本事非常清楚。
这个被他夺取了王位的前西雷王,对他来说比任何人都可怕,自从知道容恬未死之後,他未曾安稳过一天日子。
早知道当了大王也会这样日夜担惊受怕,处处受群臣羁绊,还不如从前可以肆意放纵的瞳公子,就不该听从那个姓余的家伙教唆,和鹿丹合谋捕捉凤鸣,谋取容恬的王位。
真是悔不当初。
他母亲是西雷公主,父亲又是瞳家人,货真价实的高贵算统。
从他懂事开始,家族中就已有人对他说,他这位公子,将来也是有机会继承西雷王位的。因为,他比西雷王宫中那位太子,实在是优秀太多了。
当时他还不明白什麼是王位,什麼是继承权,但是有一句话他却记牢了--他比太子,要优秀得多。
太子?
安荷?
安荷哪能和他比?
安荷胆小、懦弱、卑微、蠢、笨,天下间所有的缺点似乎安荷都有;那个藏在西雷王宫深处的可怜虫,连他的亲娘,王后,都不喜欢他。
安荷唯一可以夸奖的,也许就是那张脸蛋。但是,自从瞳儿偶然看见安荷被容恬压在身下的画面後,惊讶之馀,他忽然发现,就算是张漂亮的脸,也实在算不上什麼优点。
被摄政王玩弄的太子,算什麼东西?
西雷的王权,却要落到这样下贱的家伙手中?
任何西雷人都不愿意有这样的大王。
因此,当瞳儿将在花园独自散步的安荷推入水中时,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
淹死一个安荷,在他眼里,和捏死一只臭虫没什麼不同。
而这只臭虫,在应该属於瞳儿的王宫中里,已经晃来晃去太久了,久到令瞳儿忍不住伸手,送他一个痛痛快快的意外。
没人应该在乎一只臭虫。
但天下的事,无常得近乎可笑。
安荷救回来,活像变了另一个人。
原本对安荷很坏的容恬,对安荷越来越好,而原本对他很不错的容恬,又离他越来越远。
瞳儿本来打算,安荷一死,自己就是太子了。
等他登上王位,容恬还是最重要的大臣,有容恬这个能干的人帮他,他能当一代名君。他欣赏容恬,崇拜容恬,尊敬容恬。
结果,事情全部乱了套。
安荷没死,救回来了,不但如此,还越来越受人爱戴。容恬疼他,群臣夸他"睿智",他出使繁佳,本来应该被繁佳公主撕成八大块,结果却是,安荷带著繁佳公主回来了,还化解了两国一触即发的大战。
再聪明的人遇上这些事,也会越来越糊涂。
瞳儿一天比一天糊涂,到了最後,喀嚓!晴天一个霹雳,打在他糊涂的脑袋上---安荷不是太子,安荷也不叫安荷,应该叫凤鸣。
最可笑的事情在後面。
他预想中的重臣,良臣,那个应该辅助他当一代名君的容恬,原来才是正主。
「大王後悔了?」章叔低声问。
瞳儿默然无言。
後悔?太晚了。
谁叫他伸手,轻轻推了那个原本就该死的安荷一把?
谁叫他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落入一个该死小侍女眼中?
谁让那小宫女,竟然就是安荷的旧情人?
谁让这个可怕的秘密,竟不知为何传入了远在东凡的鹿丹耳中?
当鹿丹的密信被采青送到他手上,瞳儿惊得浑身冷汗直冒。
别的不说,企图谋害太子,就算是太子的替身,那也是死罪。
那个美如天仙,毒如蛇蝎的鹿丹国师,给了他两个选择。
或者,和鹿丹配合,让鹿丹得到凤鸣;或者,他当年干的事在容恬眼前暴露。
如果当年的安荷只是一只臭虫,那麼现在的凤鸣,则是容恬心尖上碰都碰不得宝贝。当年他试图杀死安荷,也就是凤鸣的事情,如果传到容恬耳中,会有什麼下场?
瞳儿当然不会选择自首和死亡。
他出身如此高贵,他如此优秀,还那般年轻。
既然错恨难返,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他狠下心,写了一道回信给鹿丹,答应配合鹿丹,设下计中计,诈骗捕抓容恬最心爱的凤鸣,只要鹿丹可以保证不洩露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