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弓则继续抱着一柄剑,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她脸上的伤疤被师公弄没了,可是断指难续,终究是个遗憾。我问她恨不恨卿萝,她说再见到一定杀了她。但其实,我挺想卿萝的。
日子似乎回到了最开始的平静恬淡,不过物非人非。
这店面比当初的更大,后院师父留下的花草也比我以前养的那些要好,我每日就捧着本巫书躺在院子里的花草中央。但常常看着看着便发起了呆。
当初刚租下二一添作五时,我的心情是跃雀而澎湃的。虽然也不爱出门,可成日蹦蹦跳跳,哼哼唧唧。如今不过五年的时间,且其中四年等于没过,我却像一下子老掉了七八十岁。变得死气沉沉,多愁善感。
阳光透过树荫在巫书上留下了斑斑驳驳,像有大片沧海桑田在其上晃晕。有人音在对我笑,对我哭,是卫真,月楼。十八,大哥,胡天明……
世间最苦,当推生离死别。世间最酸,当推聚散离合。
这般平静如水的日子在八日后的傍晚被打破。
当时我们围坐成一圈吃晚饭。婇婇正同我将一件恐怖的事,就是我这里的租金。
当初宣城金秋长街的二一添作五,姜婶给我的租金是一个月四十两,这里的租金却是一个月六百两。我惊讶的差点没被排骨噎死,她却又抛出一个更恐怖的话题来,她说我师父只付了两个月的租金。
她用的是“只”。
我却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师父给了一千两百两?!”
她点头,嘀咕道:“到底说前辈大方还是小气呢。他给你准备的那份嫁妆连一百两都没有,却在这里给你砸了一千多两呢……”
这时大堂有人喊话,婇婇放下碗筷。喜道:“也许是生意来了,我去看看。”说完跑走了。
我却震惊在师父那老家伙怎么这么有钱的想法里,震惊了半日,我说道:“那我们干脆不要这个店,跑城外搭个茅屋住吧?钱省出来刚好可以做嫁妆,一千多两。总不至于太难看。”
花戏雪皱眉:“住城外怎么行,到时杨家的花轿去茅屋接你么?”
我掀眼皮瞅他:“你蠢不蠢?我可以成亲那日租个好看点的房子啊。一日的租金还能有多贵……”
话刚说完,轻鸢忽的猛咳了一声。对我狂使眼色,并朝外看去。
我咬着筷子,正准备回头,却听花戏雪又说道:“干脆就用那个女人的方法好了。”
我回到一半的头又转了回来,说道:“你是说买七八十个空箱子,装满石头……哎哟!”
小腿被人猛的一踹,我不悦的瞪向轻鸢,她仍在狂使眼色。
我放下筷子,推开轮椅站起,朝门外看去,嚷道:“婇婇?谁啊?”
透过纱窗,院子里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我扶腰出去,拉开半掩的木门,顿时呆愣。
饶是我从来没见过她,我也能从她的眉眼里面知道她是谁了,更何况一旁还站着一队气势非凡的丫鬟守卫,和丰叔。
一张绝色盖世的脸,双眸明亮锐利,如蕴星光,肤若桃李。她穿着双层云绫紫金锦衣,发髻干净,一丝不苟,对齐簪着两支花丝金玉凤簪,在她发髻后,还垂着两条淡紫色的清逸飘带,正迎风如柳。
浑身透满无上的贵气和端庄,连仙姑汤瑛都不及她一分明艳和凌人。
婇婇站在一旁,面色难看:“小姐,你自己出来了呀……”
我看她一眼,目光再度落到那女人身上。
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我现在的模样,一件很厚的便宜棉袄,因为不用出门,轻鸢帮我梳头的时候我说不用了,披下来当加层外衫,还能暖和暖和。加上我绿幽幽的脸,和我现在吃饭,满嘴油腻……
我顿时心中哀嚎,为什么我精心准备衣裳,打扮自己的时候没机会见着她,如今最邋遢的时候,她就撞上来了?
我习惯性的往一旁走去:“进来吧。”
她微微皱眉,看向我身后,我眨巴眼睛,想起这是厨房不是厅堂,回头道:“轻鸢,准备茶水。”
在别厅里席地而坐,我跪坐在她跟前,轻鸢端上花茶后退走,随后丰叔将屋里的丫鬟护卫们都带走了。
“叫我伯母吧。”
我点头,从善如流:“伯母。”
“忽然造访,唐突了。”
我望着她的眼睛,她也望着我的眼睛,我敛了下眉,直奔主题:“伯母,你找我是跟杨修夷有关吗?”
她端起茶水,淡淡点头:“不错。”抿了口茶水后放下。弯唇浅笑,笑意却没有渗入到眼睛:“月姑娘,琤儿明日便回来了。”
我点了下头,一顿:“琤儿是杨修夷?”
她没有说话,我自知失礼。忙道:“哦,他明日回来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跟他快半年没见面,也没联系了。我每日都想他,可是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师父把我安置在这儿他肯定也不知道的。不然为什么不给我写封流喑纸鹤呢?
心下微微叹气,半年啊,杨修夷,我已经没多久好活了,你还要生生浪费掉这半年光阴。你不觉得可惜么?
不过,我一直以为面对杨修夷的娘亲时,我会紧张不安的,当初甚至还胡思乱想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如今真的面对面了,我却觉得一丝局促都没有,而且,她还带着一份毫不掩饰的冷漠,我却没有觉得任何不安。
可能嫁不嫁给杨修夷对我来说都很无谓。我从始至终都没将那一纸婚书当回事。也可能,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雨,见多了牛鬼蛇神和光怪陆离。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我了吧。
我不知道她来找我干什么,想象了一下理由,觉得两个可能性最大,一是要我离开,告诉我别痴心妄想了,二是找我做生意。我听说婇婇那花笺派发的还挺快的。当然,上面不可能印着田初九。而是月牙儿,不过都快十天了。还是一单生意都没有。
想通了两个可能性,我又在想应对方法,倘若叫我离开,除非动用他们杨家的关系,否则我是不会走的,这个店面是我师父租的,我凭什么离开。但若是做生意,我给她打几折?还是干脆一分钱都不要?
我胡思乱想了一堆,却什么都没想对,她竟是来给我送礼物的,而这份礼物,让我不由呆住了。
她将一个锦盒推来给我,盒*三块古玉。
第一块,极泪瑄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大,且蓝的璀璨晶莹。
第二块,太灵暖玉,《焜世经》上曾提及过,当世仅此一粒。
第三块,苏途古玉,个头并不是很大,色泽却最为沉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