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生出许多怯意,将他抱的更紧些:“可以也不要管,不归我们管。快走吧。”
他顿了顿:“初九,你怎么了。”
我不解:“我怎么怎么了?”
他微侧过头:“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被他一提我才惊觉,我的手脚抖得如同机杼上来回穿梭的纱纺一般。我被自己吓到了,慌忙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转身将我放下,手指按住我的脉搏,半响后浓眉紧皱,担忧望来:“怎跳得这么厉害,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我比他还困惑:“真的没有。”
这时,人中一阵滚烫。我低下头。一滴血从我鼻下滴落。顺着下巴流在衣上。我未来得及擦掉,胸腹紧而传来剧痛,五脏六腑像被人伸入一只手。正在使劲的揉捏它们,挤出血肉汁液。我一下子被痛出眼泪。缩成一团。他将我抱入怀中,看得到他慌张失措的表情,却听不到他喊我的声音。我张口想喊他的名字,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我抱住脑袋,大哭出声,痛的不能自己,眼泪噼里啪啦直掉,浑身都在抽搐,若非被他紧抱在怀里,恐怕我会在地上乱跳着打滚。但这疼痛好熟悉,恍惚中忆起是鸿儒石台上昏迷前的那阵巨痛。
杨修夷的手微有颤抖,不断擦掉我的血,贴在我后背的右手一直往我体内灌入他的清澈灵气。我抽泣的看着他,他殷红的双唇惨淡无色,白皙俊容苍白如纸,从未见过他这么恐惧过。本想张嘴问他我是不是要死了,却不想他再为我担惊受怕,只得一声一声重复“我没事,不要担心。”声音弱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痛到最后,我怕自己一睡便不复醒来,紧紧揪住他的衣衫,求他不要让我昏阙,眼泪和半张脸的鲜血混成一处,全流在他身上。他的手臂那么有力,紧紧揽着我,我攀住他,就像攀住我的全部,包括生命。
良久良久,疼痛终于消散,我瘫软在他怀里,连流泪的力气都已散尽。他轻轻推我:“初九?”
额上落下柔软一吻,我睁开眼睛:“对不起,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将我紧揽在怀,语声嘶哑:“没事,是不是我刚才的随意之举害得你?”
“不是,这种感觉以前有过。”
“什么时候?”
我微撑起身子:“在鸿儒石台上,杨修夷,我好渴……”
他隔空捏来一片掌大的青叶,凝集空中水汽于叶上汇成一汩,喂入我唇中。清凉感觉沁润心田,我挤出一笑,想让他放心。他却不领好意,目光别向另一处:“嘴巴都是血,还是笑不露齿吧,狰狞死了。”
我顿时不悦,微抬起手,有气无力的打他:“我可是月牙儿,是个大美女,敢说我狰狞,当心以后我不要你了。”
他俊目一凝,浅浅一笑:“还知道贫嘴,看来真的没事了。”
我没力气再说话,瘫靠在他身上,将他眉目轮廓用眼光一一描绘。
他四下环顾一圈,微作沉思:“初九,我们就在此休息吧,你布一个阵法,我独自去山上照应独孤涛,每逢一个时辰回来一次,好么。”
我当然不肯:“我要自己去。”
他立即拒绝:“不行!”
我想了想,忽的一笑:“你忘了么,我们一路上来,巫器药材快用光了呀。”说完将袖子里的小筒花雕酒喝光,舔了舔唇瓣:“你看,最后一滴都没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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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阴谋
从后山往上,渐次望到前山坡上大片大片的稻田,如绿波春浪,欣荣明媚,看这长势,再过些月必定能有丰盛的收获。看书神器wwW.YAnKuAi.COm真难想象这些稻禾会出现在匪山之中。
路上不时有人往山下走去,三两五对,杨修夷神思比我灵感许多,避开他们不过轻而易举。
他一直担心我的身体,我几次说了没事,他就是放心不下。我身上有重光不息咒,即便五脏六腑真被人用手捏成肉汁,我也能重新长出。为了让他彻底放心,我故作活泼,在他面前又蹦又跳,结果好几次跳得太过,差点从坡上滚下去。他忍无可忍,恶声警告:“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当作耳旁风,继续乱跳。跳到一半他忽的晃来,一手揽在我腰上,飞快将我带到一旁花径中。不多时,宋十八的声音遥遥传来,听上去火气不小:“一定要找到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找不回来,老子拿你们当下酒菜!”她声音本就清脆,如今在这山涧中回荡,真如黄莺啼谷一般。
许多凌乱脚步纷至沓来,听这意思,想是独孤涛已安全逃出。这倒省心不少,我可以放心大胆去找那什么大当家了。不过想想下山路上也有许多阵法陷阱,危险不可估量,忙蹲在地上捡石头,杨修夷将我拉住:“他会设置避尘障,你寻不到的。”
话音刚落,却见一身玄青长衫的独孤涛从一处小径踱步而出,怀中抱着大簇杜鹃。模样优雅清闲,他望向宋十八,淡淡道:“我就是想跑,也不会挑这种时候。你紧张什么。”
宋十八背对着他,暴怒焦躁的俏脸因他的声音而有一瞬呆滞,再下一秒,不可抑制的弯唇而笑。抿了抿嘴巴后,却做出一副凶狠表情,回过头去:“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逃跑的!”
独孤涛轻懒看她一眼,眸光投向苍茫远山,仍是语声清淡:“离半月之约还有十日,你若闲着没事做,便勤劳一些吧,以后断了右臂,许多活想做都做不了了。”
宋十八哈哈大笑:“是么?那我就用这右手多杀几个人。让你管辖内的无辜百姓又死上一堆。”
独孤涛摘下一瓣杜鹃。修长手指细细摩挲:“宋十八。知道我为何要用三箱黄金诱你上当么?”
宋十八没有回答,独孤涛淡淡一笑:“因为我打听过你。”
“哦?打听了我什么?”
“我知道你痛恨贪官污吏,嫉恶如仇。虽然拦路抢劫,杀人放火的事情不曾少干。但对待百姓还是……”
“哈哈哈!”宋十八笑着打断他,“独孤涛,你这是怕了么?往我脸上贴金,想求我放你一马?还是想学唠唠叨叨的长门僧人,用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屁话来感化老子?”
独孤涛目光转向她脸上,眸色闲淡,清风吹拂,将他头发往后吹散,一派从容,宛如画中丛山翠色中的世外闲士,他淡淡摇头:“贴金?没这个必要,你待百姓良善并非你本性良善,而是你怕无意中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可对?”
他将手里杜鹃塞入她怀里,转过身去,声音清冷的毫无感情:“而且,我也不可能是长门僧,因为我不会给你成佛的机会,你们这种满手血腥的强盗不可饶恕,最终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断头台。”
他徐步离去,沿路枝桠轻晃,听得一声细微撕裂,一截布料滞留枝上,逆风乱舞。
宋十八仍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回身,似在凝望他的背影。她穿着一件黯红衣衫,依旧男妆,正因如此,才显得愈发清瘦。
我似乎从她身上看出了什么,却难以确定。她是大大咧咧,但并非没有脑子,相反,她很聪明。我转头看向杨修夷,他眉目凝重,没有说话。我舔了舔唇瓣:“杨修夷,她,她不会喜欢上独孤涛了吧?”
“如果是你,你会么?”
我想了想,摇头:“他们之间的差别好大,我想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