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我咬破自己的拇指,在信上按了个血印,以示决心。

敲门敲得没了耐心的杨修夷一脚把房门给踹了,怒气腾腾的冲进来:“田初九!你野到哪里去了?还知道回来!”

我野到哪里去了?我出城办正事了,你自己呢,你又浪到哪里去了?我狠狠的瞪着他,不想跟他说话。

他凑了过来,伸手摸着我的头发和衣服,音量又提高了:“怎么湿的?干什么不换衣服!你这里的血又是哪里来的?”说完拽起我的手腕,手指探在我的脉搏上,浓眉一皱:“气血耗得这么厉害,你干什么去了?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见我仍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气恼的甩开我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去:“湘竹,去给她换身衣服!”

让别人给我换衣服?那还是免了,我的身材实在没什么好看,胸平腰圆屁股扁,我丢不起人。

丰叔给我烧了大桶热水,洗完澡后,杨修夷把我拽到院子里,让湘竹用干布将我的头发擦干。石桌上摆了许多好吃的,我筋疲力尽,饿的发慌,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一看到肉就想起几个时辰前的屠戮大赛。

杨修夷看我一直没动,端起补血汤,递了一勺过来:“张嘴。”

我真是个不争气的人,我原想再也不理他,当他死人一个的,可他的关心让我的决心又动摇了。我张嘴乖乖的喝下,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翠叠醉柳”的清婵,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个人的操守问题,我这个做晚辈的无权干涉,也没什么牢骚好发,换个立场,以后我去谈情说爱,也不希望有人置喙。

但有个问题我还得搞清楚,所以我问他:“你知道我不见了么?”

他拿眼横我,又递了一勺过来,说:“废话,一下午都不见个人影,野哪儿去了?”

他他他,他都知道我不见了,居然还去玩女人!他这是什么狗屁师尊!

我霍的起身:“你去死吧!”

他愣了,潦黑如墨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掉头就走,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你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又发什么神经?”

“不要你管!以后我的事情都用不着你管!”

“你给我回来!把这些吃了!”

“放开我!”我使劲掰着他的手,他劲道好大,捏的我骨头都要碎了,我拼命扭打:“杨修夷,放开!”

他将我拖了回去:“不吃光别想走!”

“要你在这里装什么假仁假义!”

“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还敢威胁我!我气的大吼:“你在外面玩够了才想起我这个小徒孙,你算什么尊师叔!你继续去浪啊,去啊!我又丑又脏又没用,我知道你早就烦透了!你巴不得我哪天被妖怪们捉去吃了,你也不用被师公他们拴在这里了!别以为就你不情愿!我更不情愿!谁稀罕你留在这!你滚!去哪里都行!回望云崖,去听雨道,对,那什么翠柳的妓院,那叫清婵的美人,那妓院门前的杨桃树,你都可以去!谁稀罕你的照顾,谁稀罕你的关心!以后我的死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湘竹和丰叔似乎被吓傻了,杵在一旁不敢动。杨修夷站在我对面,傻愣的看着我,以他的心高气傲,居然没有当场拂袖离去,我凶狠的瞪着他,突然抽泣了一下,接着我也傻了。

我摸向自己的脸,湿漉漉的,我,我居然哭了?

王八蛋的杨修夷,他竟把我气哭了,想我田初九自十岁的记忆开始,六年至今何曾掉过一滴泪!第一次被妖精捉去,我吓得魂飞魄散都没有哭,第一次养的小兔病死,我伤心难过的食不下咽也没有哭。师公说我命理坎坷,师尊说我坚强勇敢,师父说我没心没肺,偏偏他杨修夷说我算不得女人,连眼泪都不会流。如今我真哭了,却是被他给气的。

我慌忙擦掉眼泪,却越流越凶,怎么都止不住,他将我拉了过去,拇指的指腹僵硬的抹掉我的眼泪,声音有些不自然:“让你再说一句试试,你却说了一大段。”

“我,我便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哽咽着说,随后又想,我干嘛要和他好好说话,我一把甩掉他的手,转身跑回房内,大门一关,躲进了被窝。。.。

第十三章 余音袅袅 一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更新最快去眼快

梦里有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云白天蓝,小鸟扑打翅膀啼叫着飞过。远远的有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根羊角小辫,穿着鹅黄色的绡纱罗裙,一蹦一跳的过来,嘴里哼着悦耳的曲调,她的脸好模糊,唯独一双眼睛,乌黑雪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明亮清澈。

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出了血,她顿时哇哇大哭,一个高大的男人急忙朝她跑去,擦掉她的眼泪,温柔的哄她:“月牙儿不哭,乖,别哭了,看,这是什么?”

男人手中多了一只用竹草编织的蝴蝶,小女娃顿时破涕为笑,双手接了过来,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爹爹!”

男人拉起她的小手,朝远处走去:“我们回家看看你娘亲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女娃柔嫩的声音传来:“月牙儿想吃蜜豆糕!”

“你呀,净爱吃些甜食!”

“那你说娘亲会给我做吗?”

“应该不会。”

“为什么呀?”

“因为她比你还懒。”

“哼哼哼哼!”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花田里,没多久又听到小女娃的哭声:“呜呜呜,我就要爹爹背我!不管不管!一定要爹爹背!”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枕头还有些湿,我翻箱倒柜的找出一面镜子,我的绿豆小眼果然肿了。真是奇怪,哭这种行为明明是把眼泪往外面排,又不是往里面吸,怎么会肿,明明应该缩掉水分才对,让我的眼睛大上那么一点点也好呀。

我很少照镜子,因为这张脸让我没有照镜子的*,或者说,这张脸让我只有砸镜子的冲动。眼下我盯着镜子猛看,好长一段时间没照了,真是陌生。如杨修夷所说,我这张脸看上十遍也记不住长相,这不,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昨晚干嘛还遮脸在街上跑呢,真是多此一举,那群人哪还记得我?

把镜子扔回箱底,我开始忙正事。

先把给师公的信折成一只纸鹤,摆好方位,洒上流喑露,念了段咒语后,它咿呀咿呀的飞走了。然后我开始完善招工启事和求租启事,最后是慎澜万相谱,这个着实麻烦,线条勾勒纵横,一笔不能少,一笔不能多,我画了好久,常常因为一个墨点而不得不重画。

画的烦了,打算去厨房弄点东西吃,再把两张启事贴到街上的布告栏旁边去。

姜婶在院子里洗衣服,白了我一眼,我回敬她一个嫌弃的表情,哼了一声,昂头从她旁边经过。

丰叔在厨房里酿酒,见我来了,转身去灶台忙活,端了一桌的热菜出来。有红烧猪蹄,有糖醋排骨,有香菇炖鸡,有蜜汁乳鸽……

“都热了好久,你吃吧。”

我瞠目结舌:“丰叔,你还是我认识的丰叔么?”

这个清癯笔挺,形相轩举的丰叔,他忠心护主到可以立个忠孝牌坊来歌颂了。我和杨修夷向来针尖对麦芒,一日不吵,心里不爽,厉害起来更是动手打个天翻地覆。所以,这丰叔有多讨厌我自不必说,如果坏脸色能当饭吃,那么他给我的坏脸色可以养饱五口之家十年之久了。而我就更别说了,他作为杨修夷的左膀右臂,一直是我和师父处心积虑想要铲除的对象,我们暗算他的次数甚至比暗算杨修夷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