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时她专注认真,动作温柔到让人感?觉不到疼痛,就连比黄连还苦的药经她手喂进口,好似都没此时那般苦了。
卫景幼起初还不太习惯,可苏偃月实在太会照顾人了,张弛有度温柔细心,几乎半点错处都挑不出,她便也渐渐习惯了。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苏偃月身?为闻烟阁受无数人追捧,手指不沾阳春水的头牌清倌人,竟也会洗水作羹汤。
她厨艺简直比酒楼的大厨还要好,就连平日?难以下咽的药膳,都被她熬煮的软糯清香勾人食欲,恨不能连吃三碗将肚子撑破。
卫景幼对吃食一向?没讲究,以往出城巡防时,她常与手下夜宿荒漠,怕点火引来凉军探子,便几口水就着冷硬咯牙的胡饼对付过去。
能填饱肚子便已是庆幸,哪还管好不好吃。
如?今不过被苏偃月照顾了几日?,卫景幼便感?觉自己被养叼了,还被养胖了,原本竹竿般削瘦的身?体胖了一圈,脸上?多了点肉也红润了不少。
这日?傍晚。
卫景幼尝试下床走动走动,养了那么久她终于能自己起身?了,不必再像个废人般,事事都要人照顾着。
不过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她便感?觉疲乏的很,腿脚不受控制的轻颤,额头也不知?不觉冒出一层细汗。
她本想回去躺下,恰在此时,一股扑鼻的饭菜香从?门外钻进来,那馋人气味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
最近卫阮汀忙得很成日?不见人,连带着青岚温玉如?玉也跟着忙了起来,总是天亮出门天黑回来。
这院子里白?日?就只剩卫景幼和苏偃月,而苏偃月自然而然的担下照料卫景幼的任务,换药喂药一日?三餐事事用心。
想着苏偃月这些日?子的照料,又总是独自一人下厨,卫景幼实在过意不去,便拖着僵硬的步子迈过门槛,打算去厨房帮手。
她来到厨舍门前?时,苏偃月正在往灶台添柴。
屋子里火光闪动烟雾缭绕,苏偃月身?穿素衣木簪挽发,她俯身?添柴时,一缕发丝徐徐垂落在修长光洁的脖颈旁。
火光跳跃在她清丽妩媚的面容上?,添完柴,她下意识抬手,尾指微翘勾起发丝轻轻拢在耳后,露出白?皙可爱泛着温润光泽的耳廓。
她神情认真专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待到锅烧到正好,她挽起衣袖熟稔的浇上?油,并未注意到无声无息站在门外的卫景幼。
可就在她准备将洗净沥干的青菜下锅时,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门外一道矗立不动的黑影。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将放在锅旁的一碗清水打翻,几滴水浇入烧着热油的锅中,冷水遇热油噼里啪啦炸开,大片滚烫的油星顿时飞溅在她手上?。
苏偃月忙退开几步,抿着唇没忍住痛呼了一声。
卫景幼也被吓了一跳,她此时也顾不得行动不便,大步跨了进来,手忙脚乱盖上?锅盖,而后二话?不说,抓起苏偃月的手凑近看了眼。
只见苏偃月手背上?,那白?皙莹润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被油星烫伤的红点,瞧着甚是触目惊心。
卫景幼皱了皱眉,懊恼又歉疚的开口道:“怪我,都怪我不该一声不吭站在那吓着了你。”
她说着,又赶忙牵着苏偃月到水缸前?,一手握住她指尖,一手舀起凉水轻轻柔柔的浇在她被烫红的手背,一遍又一遍清洗降温。
苏偃月轻咬着薄唇,一言不发痴痴望着卫景幼。
在火光映衬下她脸色红得异样,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知?是不是被烟火熏过,水涟涟雾蒙蒙,似染着微醺醉意。
卫景幼头也没抬,轻声道:“待姑姑回来,我便同?她说一声,让她将温玉留下,姑娘本是客人,不该劳烦姑娘费心照料我。”
苏偃月闻言眸光微动:“是我情愿如?此,将军不必见外。”
卫景幼浇水的动作顿了顿,她跟苏偃月凑得很近,两人的身?体靠在一起,气息也几乎缠绕在一起。
她稍稍一偏头,便看到苏偃月脖颈上?挂着几点细碎汗珠,犹如?清晨附在娇嫩花瓣上?的露珠,欲落未落。
不知?为何?,她忽然恍惚了片刻,而后才收回目光,故作戏谑道:“听闻京都的贵公子散尽家财也难见姑娘一面,若叫他们知?晓姑娘如?此费心照料我,怕不是要嫉妒的眼红。”
其实当年离开京都后,卫景幼也一直有听说过苏偃月名号,就连千里之外的月影城,都有人知?晓苏偃月这位号称才貌双绝的绝代佳人。
听说京都那些文人墨客贵门公子都对她趋之若鹜,疯了般追捧她,甚至有人慕名而来散尽家财,只为见她一面。
有人为她作诗作赋,有人遍天下搜罗奇珍异宝博她一笑。
既然有人追捧,自然也有人贬低轻视,毕竟苏偃月再怎么清傲也始终身?处风月场。
犹记得当初,有位闲散王爷途径月影城,有富商设下盛宴款待了他,酒过三巡当着众人面谈及苏偃月,轻蔑说了句一点朱唇万人尝,接着便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卫景幼听闻此事后,当天夜里便蒙面闯进那王爷住所,套了麻袋吊在树上?痛打了一顿,打得那王爷卧病在床躺了一月有余。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卫景幼最是清楚,被无数人追捧觊觎轻视的苏偃月,几乎每晚都会在窗前?坐上?许久,什么也不做,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像个失去魂魄的木偶。
而她就趴在窗外的槐树上?,陪伴了苏偃月许多个漫漫长夜。
当时她便发誓,一定?要光明正大替苏偃月脱去奴籍,并非为了兄长,只为还这个可怜女子一个自由?身?。
她想让苏偃月从?此只为自己弹琴,只弹自己喜欢的曲子。
只是后来啊,她顶替兄长身?份成了骠骑将军,却并未做到这件事。
或许是她发现苏偃月与长公主?有牵连,或许是她自身?难保,日?日?夜夜被噩梦纠缠,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路见不平不怕地不怕恣意潇洒的少女。
苏偃月见卫景幼说完那话?便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抿着唇好半晌才犹豫轻声开口问:“将军心中可会有一丝欢喜。”
卫景幼抬眸看她,眼底满是茫然:“欢喜什么?”
苏偃月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她指尖轻颤,不经意触碰到卫景幼指尖,本就爬上?绯红的面容更加红艳似火,不知?是羞涩还是慌乱,她迟迟没有开口。
卫景幼感?觉她的手在抖下意识攥紧几分,愧疚安抚道:“可是还疼得厉害,一会儿我再替你上?些药,兰姑姑的雪肤膏治烫伤最有用。”
苏偃月摇了摇头,薄唇都快被咬出齿痕了,她觉得卫景幼近日?有些奇怪,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知?她对她的心意,却总是一脸懵懂,好似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