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卫景翊不自觉放轻声音:“天下之大,姑娘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日后可过得逍遥自在些。”
苏偃月垂下眼睫淡笑?不语,沉默良久后,才幽幽叹息一声:“以前是我想?让将军走, 如今倒反过来了。”
卫景翊愣了愣,想?起苏偃月此前劝说过她好几次, 让她离开京都险地,回月影城去过逍遥日子。
苏偃月这一生太困苦了,本是官家小?姐, 却因父亲被人陷害连累满门,小?小?年纪便沦落风尘。
长街惊鸿一瞥, 将卫景幼视作心中唯一的光,从此泥足深陷情寿不深, 最后豁出命去护也不知自己护错了人。
可卫景翊和苏偃月到底是不同的,她有?自己的任务不能离开,但苏偃月是能离开却不想?离开。
见卫景翊低下头不说话,苏偃月咬唇柔声道:“将军如今心境与我当初无异,但我并不想?离开此地.....”
话说一半她突兀止住,可那双水光潋滟含情欲述的桃花眼,却道尽留在唇舌的半句话。
卫景翊心头莫名一颤,不动声色避开她目光,愈发觉得坐立难安,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太可怕了些。
为掩饰尴尬,她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而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白玉令牌,起身放在床榻旁的案台上。
苏偃月一怔,她诧异拾起令牌,指尖触碰时还能感?受到尚存的温度:“将军为何要?将信物归还于我?”
卫景翊耸耸肩,笑?道:“永远不要?把筹码轻易托付旁人,姑娘既不想?离开,也该有?生存立命的资本。”
这块令牌代表着扶风先生的身份,掌管朝堂江湖民间无数流通买卖的第一手情报。
宋云纾选择与苏偃月合作,正是因为想?利用望星楼搜集更多?情报,在她看来,这是苏偃月唯一可利用的价值。
这的确是苏偃月的资本,也是她的底牌,可她却轻易舍弃,愿意把这一切拱手让给卫景翊,丝毫不顾及自身。
若让旁人知晓,只怕争着抢着都来不及,但卫景翊却偏偏完璧归赵,她不想?让苏偃月失去能保命的资本。
苏偃月将令牌攥于掌心,看向卫景翊的目光微妙又?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开口。
卫景翊苦口婆心道:“在长公主看来,姑娘已不在人世,何不趁此机会金蝉脱壳,亲手替家人报仇洗冤。”
苏偃月依旧默然不语,半晌抬眸后,眼底又?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将军不是答应过要?替我报仇么?”
卫景翊有?些无奈,苦笑?摇头反问:“我的确答应过姑娘,可姑娘当真如此信我,就不怕我食言?”
苏偃月毫不犹豫,正色望着她笃定开口:“将军品性纯良一诺千金,既答应过我便不会食言。”
卫景翊倒没反驳,她的确早有?打算帮苏偃月,更何况沈怀柔已经自顾不暇不足为惧了。
不过她想?了想?又?道:“话虽如此,可我到底不是扶风先生,望星楼交于我手中,只怕我也不会打理。”
说到底,她还是想?把望星楼还给苏偃月。
苏偃月了然一笑?,潋滟的眸子轻眨:“将军是想?让我隐于幕后,继续做那位不视于人前的扶风先生?”
卫景翊点头,顺道装出一副轻松模样:“没错,有?苏姑娘坐镇幕后,想?我行事必定事半功倍。”
搞事业多?好啊,可不比搞恋爱刺激多?了嘛。
再?者说,宋云纾可是利益至上的人,她若知晓苏偃月将自己的底牌都给了卫景翊,鬼知她还会不会保苏偃月。
说不定她会舍弃苏偃月,威逼卫景翊将令牌交出去。
苏偃月既不想?离开,非要?掺合进这趟浑水之中,那必定要?有?旁人忌惮的资本,和足够的利用价值才行。
“好。”
苏偃月几乎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尚在病中的美人勾唇嫣然一笑?,眼底流转光彩声音温温软软。
“日后我便是将军的人,我会留在将军身边,不惜一切助将军一臂之力?。”
这话说的,什么叫是她的人。
卫景翊站起身准备告辞:“夜深了我也该回府了,你且安心养着身子,望星楼我先派人帮你盯着。”
却不想?苏偃月也跟着坐起身,只轻轻一动便又?咳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因剧烈咳嗽,染上些许异常红晕。
卫景翊听得心惊胆战,忙又?倒了杯温水给她。
苏偃月摇摇头推拒了,待止住咳嗽这才掀起那双水光涟涟的桃花眼,含着隐秘期许痴痴望着她。
“将军还会再?来么?”
卫景翊避开她目光,默默将温水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过几日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
从竹贤楼出来,天空飘起了细雨,夜幕黑沉的可怖,没有?月亮连颗星子都没有?。
卫景翊独自一人,摸黑使了轻功朝京都方向飞去,雨水打在脸上,湿湿凉凉的。
等回到卫府,身上衣裳已经湿透了,她先去浴房洗了个澡,然后才穿过庭院回卧房。
温玉替她烧了水便回房歇息了,庭院里静得很,只有?雨水打在花草树叶上的细微簌响。
卫景翊穿着单薄中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胸口的那团郁气散尽,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连半点光亮都没有?,先前床边留的那盏烛台,不知何时熄灭了。
摸黑往床边走了没两?步,卫景翊突然感?觉不太对?劲,直觉告诉她屋子里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