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叮嘱李太医:“你去开几张方子,宫里有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务必要将小卫将军身子调理好,不容半点闪失。”

李太医领命离去。

太后今日带来的人都是心腹,这事宣扬不得只能暗中处置。

她叫人关?了门,这才看向了沈怀柔,往日和蔼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多了几分凝重?与?肃重?。

“哀家到底是将你宠坏了。”

太后一开口,沈怀柔便知坏事了,她拽着太后衣角还愈哭诉,可太后却挥了挥手打断她。

“往日不管你在?外头如何?荒唐,只要你不闹出大乱子,哀家都会护着你,可你如今是愈发胆大妄为了。”

“今日乃哀家寿诞,你闹出此等事,当?真寒了哀家的心。”

太后越说越悲痛,苍老的神色显得极其疲倦,她说着说着竟锤了锤胸口,语气带着羞愧。

“你祸害旁人也就罢了,你偏要祸害小卫将军,她卫家满门忠烈,她是忠君爱国的肱骨之臣,她也是素娥在?这世上仅存的一点骨血。”

“你这般做,置小卫将军于何?地,置国于何?地,置哀家于何?地。”

“你叫哀家如何?有脸面去见素娥在?天之灵。”

素娥,正是卫家奶奶的闺名。

沈怀柔脸色越来越白,她悲戚的拽着太后衣角,也不喊冤了,只不停呜咽认错:“皇祖母,孙儿知错了,孙儿当?真知错了.....”

太后是真的很偏宠沈怀柔,她生母早亡,太后曾亲自教养了她几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之所以如此,也是有缘由的。

太后膝下?四?子一女,活到成年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当?今皇帝,另一位则是肃州的勉王。

其余的子女,皆是未成年便夭折,尤其是太后的幼女,未满周岁就在?她怀中早夭。

皇帝连生七子才终于出了沈怀柔这么一个女儿。

太后对她宠爱至极,就连她长?公主的封号,也是太后叫皇帝赐的。

沈怀柔性?情?乖戾残暴,在?外头害了不知多少人性?命,太后多少也知道些,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她遮掩了过去。

可这回太后是真的气狠了,也是真的失望至极。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悲悲戚戚梨花带雨的沈怀柔。

“来人,将长?公主送回公主府,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得叫她踏出公主府半步!”

沈怀柔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假哭终于成了真哭:“皇祖母,孙儿再也不敢.....”

太后冷哼一声,打断了她:“哀家还没老糊涂,你究竟是冤是孽,哀家有眼睛看得清辩得明。”

说完,太后狠了狠心,厉声吩咐道:“赶紧送走,哀家不想再看到这孽障。”

几位老嬷嬷闻言也不再犹豫,一左一右架起沈怀柔,将她往外拖去。

随着房门关?上,沈怀柔带着哭腔的悲戚呜咽渐渐远去,又渐渐止住了。

太后缓了许久,终于睁眼看向了榻边的宋云纾,她斟酌着缓缓开口:“今日之事,哀家定会给?小卫将军一个交代,不过此事关?皇家体?面,你.....”

话?只说一半,但意思不言而喻。

宋云纾颔首,掩去了眸底光亮,她不卑不亢淡淡启唇:“夫君身子不适,在?偏殿歇息了许久,妾身一直照看着。”

“很好,哀家知道你是个懂分寸的。”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很微妙,有几分欣赏又好似有几许怀疑。

此事到这也算是有了个了结。

太后真的寒了心,对沈怀柔失望至极,应当?不会再纵容她。

沈怀柔看似并未受罚,可她失了太后庇护,也就没了最大的依仗。

可此事虽暂告段落,却还有一件难处置的烦心事......

太后深感疲惫,她揉了揉眉心,又反复叮嘱了几声,然后领着一众嬷嬷宫人又匆忙离去了。

光亮随着太后的渐行?渐远而消弭,光线再度昏暗了下?去。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宋云纾与?卫景翊独处。

屋子里静悄悄的,宋云纾的身影在?晃动的烛火下?,显得愈发单薄孤冷。

她颔首,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卫景翊,目光扫过她手臂上的青紫,又扫过她脖颈上的红痕,最终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

毫无波澜的湖面,终是泛起了些许涟漪,如同春风下?荡漾起的微波。

宋云纾缓缓伸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她,可不知为何?,手却在?半空渐渐停滞住。

不知从哪来溜进一缕轻风,将仅剩的那盏烛光吹熄了,就连悬挂天空的圆月也被乌云遮盖。

黑暗吞没一切,屋子里静悄悄的。

宋云纾的指尖最终还是落在?卫景翊眉眼。

像落在?宣纸上的笔尖,像冬日第一片飘雪,带着凉意轻柔描绘游走着。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