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未谙不要意思极了,诚恳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又是哪来的鬼呢……”

说罢觉得不妥,这面前的小黑,可不就是一只鬼嘛。

果然,后者闻言气得脸红脖子黑,张口又是开骂。小黑什么都好,洛未谙以往疼爱他,连他的蠢都透露着可爱,唯一有一点她不是很能承受,那便是他生气后的碎碎念。念得她头皮发麻,抽出武器抵在他脖子上才能停止。

赢尘此刻率先受不了,随手使了个禁言的咒语,在崩塌之相越来越严重时,牵着洛未谙往下跳。此道通往蚀骨深渊的出口,对于熟知蚀骨深渊的赢尘来说,走得自然畅通无阻。

等三人终于穿过蚀骨深潭,回到潭水的岸上后,在刺眼的光线下,手腕上的力道却骤然一松砰”的一声,身旁的人倒在了地上。

刚才在黑暗的水中瞧不清楚,洛未谙如今才发现,赢尘那件白如雪的外衫,早被鲜艳的血液染红。

是了,他也是从幻境中出来,定然也是刺了自己一刀,后来又为两人竖起屏障,屏障消耗了神力,只是……她微微疑惑,蹲在了赢尘的倒下的躯体旁边,只是不知他之前经历了什么,浑身上下,全是条状的伤口,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小黑的禁言咒在此时消失,他呼出一口气,面露愤愤,重新开启他的碎碎念。洛未谙当做没听见,伸出手掀开赢尘的外衫,缓缓地,朝两边划开。

刹那间,几道熟悉到骨子里的鞭痕暴露于眼下,小黑看见后浑身一颤,咽下嘴里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是……”

洛未谙的无间鞭,之所以取个“无间”的字,乃是因为普通人受了她的鞭子,定会进入无间地狱。她的鞭子长三尺,细至微毫,一击下去,便可见骨。而最可怕的不是她鞭子使得有多趁手,而是她的鞭子乃法器与特制毒素的结合,只要有一毫厘的触碰,血肉便会无法控制地溃烂,就算是仙神,也没有解药。

不出一天,就会尸首白骨。

洛未谙默默地注视了他的伤口一会儿,表情渐渐冷淡。仙尊青年那副清冷的面孔此时毫无血色,眉间萦绕着死亡的灰青。

她想,今日真是运气极好,死了一仙君,捆了一仙尊,还有面前这位,也离死不远了。天宫十八仙尊一夕之间死了俩,也算功德圆满。不知为何,耳边突然就响起了芳泽在临死前告诉她的三句话。

洛未谙顿了顿,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绝。

小黑死死地盯着赢尘身上的伤口,指尖颤了颤。

洛未谙头也不抬地喊道:“小黑,你可有以血祭刀的攻击法器?”

小黑并未觉得她话中的不妥,一愣,巧了,他还真有。

“你要这个干嘛?”他虽疑惑着,但经过蚀骨深渊这一役,对洛未谙多少没什么坏印象,迟疑了一会儿,便将法器拿出递给了她,“你可别整什么幺蛾子,他现在伤势很重,凭你是打不过我……”

他话未说完,却见洛未谙接过法器,冰冷透亮的光从她眼中划过,眨眼间,她猛地抬起右手,狠狠朝赢尘的心脏刺去

卷一:蚀骨深渊(完)

第 18 章

听说,人间九云十三州经过百年沉淀,共有四处上达天听,灵气富饶的修道名门。每年广纳具有仙根的弟子,扶持修炼,积攒功德。仙界是公平的,对于任何一位普通的人类,时辰已到,皆有飞仙成神的机会。

名门位于九云十三州东、南、西、北四方,意为浩气四塞、化被万方;其中,以安州城富埒王侯的西乌门为最盛,收纳学子最多,飞升成功者乃九云第一,就连当朝皇帝,遇见西乌门门主,也是要屈尊跪一跪的。

其次则为山临城的东越门和漠州城的北阳门,两门实力不相上下,难分优劣,常因小事而闹得彼此不愉快,让身为老大的西乌门很是头疼。而位于水萦城的南兮门成立得最晚,门主孤傲迂腐,不受皇帝待见,得到的资助最少,乃是最寒酸、最不被看好的一支。好在南兮门学子剑术出众,勤奋好学,谦虚谨慎,在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下,才渐渐撕下“难民门”的标签。

听说,这一年,富可敌国的西乌门门主千金洛未谙,看上了南兮门一名“普通”弟子,该弟子叫个甚,大家一时半会儿还不清楚,但弟子被看上的过程,随着八卦的流通速度,很快传遍整个九云十三州。

说是某个风和日丽的傍晚,素来喜欢劫富济贫的洛未谙躺在梧桐树的枝丫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等着一辆从此道路过的官车。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位官爷常常克扣百姓粮食,欺压名女寡妇,肥得流油,臭得令人胃疼。她这人平生没什么大的爱好,最喜欢出气打架,尤爱在百姓的崇拜目光中得意洋洋,彰显豪气。

洛未谙等啊等,等得渐渐没了耐心。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来,却见远远黄土与黄昏的天相接的地方,缓缓出现一名马车。

马车的车辙碾压在地面,露出深深浅浅的印子,马匹精壮有力,精神抖擞朝她走来,后面的车身被精美红色的绸缎笼罩着,一看就价值不菲。

洛未谙直呼好家伙,官爷果然肥得流油,不枉她从大中午等到现在。

从袖子里掏啊掏,洛未谙掏出一件小小的黑色圆球,黑砂紧裹,小巧而弹性十足,是她最近得闲做的法器,只需一点小小的明火,便会威力无穷。

她随意一丢,丢在马车必经之路的前方,脑海中已幻想出车中人惊慌失措,涕泗横流的可笑模样了。

可惜,幻想与现实乃是两件从不搭边的事,当黑球遇明火轰然炸开的那刻,洛未谙从树上跳下,适时地喊出那句好汉的句子:“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

并未说完,洛未谙眼睁睁地看见,那本该涕泗横流的车内人,在马车裂开的瞬间,于烟雾缭绕中极速飞出,雪白的外衫旋成无数个圈,手持四方霜涧划破尘埃,如天神下凡般,落在目瞪口呆的洛未谙面前。

乖乖,可没说官爷是个白衣翩翩的俊秀公子哥啊……

俊秀公子哥于尘埃之中波澜不惊,面色冷峻,目光沉淀似万朝浩瀚,那双薄而好看的唇缓缓开启,反问道:“女强盗?”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洛未谙头脑些许恍惚。

她顿了顿,沉着地开口:“看着你这么好看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人可以走,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

洛未谙瞅了瞅他左手的霜涧,这东西配他这样合称,如此好看,她不愿意破坏一件工艺品,补充道:“这个算特例,就不拿了。”

公子哥淡淡地看着她。

洛未谙理直气壮地抬起胸膛,拇指扣了扣掌心,被他看得痒痒的。

公子哥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取下肩后的一块灰色的包袱,然后……缓缓摸出一块蜜糖,说道:“只有这个。”

“……”洛未谙傻在原地,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她抢过他手中购得包袱,发现轻得可怜,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他刚才摸出的蜜糖,只有几张通关文牒和几件洗得干净清香的更换衣物。

洛未谙手一滑,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包袱,反问道:“你不是吴会?”

公子哥道:“不是。”

洛未谙:“你穷得身上没有一分钱?”

公子哥道:“是的。”

洛未谙这次脚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远处被炸得破碎的华丽马车:“那你为何能坐这样的马车?!”

公子哥连个眼色都不想吝啬给她,只说了四个字:“别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