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被送往相同的兴趣班上试听课,书法、绘画、围棋、舞蹈、马术、珠心算,还有各种乐器,孟云意因为都不喜欢,便可以不学,放学后仍然可以到处去玩。
他也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想选,最后依然是父母为他做决定,随着年龄增长,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兴趣班等着他。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乖孩子,知道父母是为他好,所以从来不反抗,也很少会有怨言。
只是越对比,就越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
而孟云意,就是那片灰暗中唯一的光。
他被父母罚写作业不许出门的时候,孟云意会跑到对面楼道,扔东西敲响他房间的窗,在外面朝他做鬼脸,给他表演节目逗他开心,往他屋里扔零食。
后来,她还让他在房里偷偷藏根绳子,只要她敲响窗户,他就把绳子从三楼放下,再把她送的东西拉上去。
那里面不仅有父母不让他吃的垃圾食品,还会有她跑出去好远才买到的小吃,也有她自己做的各种小玩意,说是用来陪他的。
有时候在对门听到他挨骂,她立刻就敲响他家的门,假装作业不会写来请教他,短暂地拯救他之后,还要把他父母叫去家里吃饭,杜绝后面的一切怒火。
明明私底下老欺负他,嫌弃他是书呆子,但在他父母面前,她总是对他一脸崇拜,变着法儿地夸奖他,把他父母哄得乐不可支,他受到的批评自然也会少很多。
他人生中第一次在她面前放声大哭,便是他初次错失第一名的时候。
那次确实是他粗心大意,把最简单的题做错,看到分数的时候,他也是懵的,感觉整个世界已经天崩地裂。
可他当时并没哭,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坚强,男子汉不该哭。他也在心里幻想着,或许父母还会安慰他,会告诉他没关系的,只是一次失误而已。
然而除了一如既往的严厉批评,他什么都没得到。父母把这一切归咎为他前段日子太过放松,觉得他的心没在学习上。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第一次思考,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师们都夸奖他,同学们都羡慕他,整个小区的家长也都把他当作正面教材,一次次地用来教育自己的孩子。
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比别人强在哪里。明明那些被教育着向他学习的人,才是他一直都羡慕的。
那个冷冰冰的黑夜,他迷茫地躺在床上,然后,听到了响亮的敲门声。
熟悉的节奏,除了孟云意,不会有别人。
门刚打开,她就着急地问:“秦悠扬你怎么不开灯?我在下面看到你房间没亮,还以为你出事了。”
他不解:“我能出什么事?”
“怕你想不开从三楼跳下去啊。”
她说得很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屋里光线暗,她也没让他开灯,只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你是不是很想哭啊?”
他摇头,但其实她根本看不见。
“想哭就哭啊,我都没见你哭过呢。学学我好不啦?没考好大哭一场就好了,你不要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他没出声,依旧静静坐在黑暗中。
但很快,腰间环上去一双手,她将他紧紧搂住:“借给你用用,哭完就好了,反正我也看不见,你可以放心哭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其实,他之前不是在刻意憋着,就是单纯哭不出来。但感受到那个怀抱的温暖,听着她温柔的声音,他才发现,原来哭是这么简单的事,只一瞬间,眼泪便能决堤。
那一晚,厂里有事,父母彻夜未归。
他哭了很久,她也抱了他很久,然后两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她给他讲故事,不停地说笑话逗他开心。
黑暗中他看不到她,却能想象得到那是一张怎样的笑脸,就如春日的阳光,温暖明媚,灿烂而耀眼。
当时他就在想,怎么可能从三楼跳下去呢?
这个世界有她,他舍不得。
160|160 竹马(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孟云意就从床上爬起来。
原计划是先偷偷回自己房间,再光明正大地假装起床,结果好巧不巧,刚拉开门就和走廊里的小表弟大眼瞪小眼。
惊愕几秒之后,她立刻镇定地笑着打招呼:“起这么早啊?”
不过是个小屁孩,肯定连她昨晚睡哪里都搞不清楚,忽悠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对面的小屁孩看了看她身后,发出灵魂拷问:“你为什么从悠扬哥哥房里出来?”
孟云意瞬间睁大眼睛:“我……我昨晚就住这里。”
小屁孩指了指另一边:“我妈说,你睡在那间。”
孟云意:“……”
抱着还可以再忽悠忽悠的心态,她微微一笑,正想说自己是来叫秦悠扬起床的,就又见小屁孩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哦,你们滚床单了。”
孟云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谁教你这些的?”
小屁孩一脸得意,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会保密的,放心。”
孟云意:“……”
和秦悠扬一起洗漱时,她把这事告诉了他,小声感叹:“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熟?咱俩这么大的时候,可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秦悠扬吐出口中的泡沫,抬头看着她:“你确定?”
“我当然……”迎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孟云意突然咂了下嘴,朝他做了个鬼脸。
要说纯洁,他们那时候确实很纯洁,最起码不会说滚床单这三个字,更不知道背后代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