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行政大楼,黄昏的风吹在她面颊上,吹散了她的热意,也吹散了心头的惶惑。

她已经新生两年,他来又如何,她可以躲,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自己的心绪。

正巧又碰到同寝舍友,“何棠!这么巧,我们正打算去巧福,今天你是寿星!可要走在我们中间!”

“好。”何棠笑得眼睛弯弯,被她们感染到,心里的阴霾顿时驱散。

几个女孩子个个像朝阳,走在商业街上,穿着鲜亮的裙装,引人侧目。

“等会吃完饭我们去百货商场逛逛吧,上次那个耳环好漂亮!就是好贵!”

“我知道那里有一家,那里的耳环便宜!”何棠指了指旁边的巷子,“是一个阿婆手工做的,吃完饭我们可以去看看,也好漂亮,不输百货商场。”

“好你个何棠!有这种好东西不告诉我们!”舍友假装嗔怪。

“我错啦!”何棠吐吐舌头,投降!

“唉?现在还早呢,我们先去看看吧!”几个女生瞬间两眼放光,嬉笑着往巷子里跑。

“唉!慢点!”何棠拗不过她们,笑着被她们牵进去。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梁夫人的生日,本来是件喜事,可问题是,梁夫人已经去世两年。

浸兰会上上下下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了梁先生不快。

梁先生这两年和从前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加不爱讲话,醉心公务,也更爱做慈善,一年四季全吃住在浸兰会,只有每年的今天不一样,梁先生会搁置所有工作,去别墅待一天。

梁青恪抱着一只小小的瓷罐子坐在她以前最爱待的露台,柬伯说她没有魂魄在世,找不回来了,她最终还是变成一抔骨灰。

将瓷罐放在膝上,这样的重量就好像她伏在自己膝上一样。他翻着她从前看的书,书上做了笔记,都是用简体字做的,他可以看懂,因为这两年已经看了无数遍。

“你想家吗?我明天去内地,带你回家看看。”他摸着冰凉的罐子,说了话。

“今天你21岁了,可还是19岁的样子,我却32岁了,是不是配不上你。”梁青恪声音很平静,像在说最寻常不过的家常。

他透过露台玻璃看到了自己的脸,又透过玻璃看手中那只白瓷罐子。

许久,他又开口:“外面花开了,我带你看看。”说着,他就要起身。

身后的陈助赶紧扶他,梁先生在两年前火化梁夫人时,忽然晕倒跌落了阶梯,磕伤了右膝盖,原本有优渥的医疗可以治好,可梁先生不愿治,拖成了现在起身有些吃力。

“我老吗?”梁青恪忽然问。

陈助看他,摇头:“不老。”

他没说假话,岁月似乎格外优容梁先生,只像细沙一样留下些细碎浅痕,比之从前更清贵,也更从容。

甚至对梁先生而言,对所有男人而言,这样的年纪才是盛年的开始,有足以令年轻姑娘趋之若鹜的一切资本:财权,样貌,气质、阅历。

梁青恪未置可否,带着那只罐子向楼下花园走。

第73章 我的太太

陈助第二天来别墅,见梁先生依旧坐在露台,就知道他昨晚又没睡。

踌躇着要不要上前,便听先生开了口:“过一遍行程。”

他赶紧翻开密密麻麻的行程表,“3pm抵苏,去往政玉中学,商议捐助事宜,4:30pm抵金陵……”

一溜下来几乎没有休息时间,陈助光读完这一遍就已经觉得口干舌燥,更不用说先生实打实要做一遍。

一晚上不睡连轴转,不知道先生吃不吃得消,可这两年来几乎都是如此,生活可以称得上枯燥乏味到极点。

他这边在心里担心,梁青恪听过行程后却已然起身去盥洗室洗漱,像是被持续设定好的机器人。

冰凉的水流被水龙头打成泡沫在梁青恪脸上破掉,有些痒,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眉眼倦怠。

他想自己今天要带她回家看看,这样是否不够得体,又太过狼狈?

于是,他难得花了时间用她曾经用过的洁面产品又洗了一遍,绽开来是淡淡的花香气,让梁青恪有些贪恋。

这边,政玉中学管理层自从接到消息就又惊又喜,港市大名鼎鼎的梁先生初来内陆就到他们中学,其含金量不言而喻。

却也疑惑,他们这小小县城里一个普通的高中何德何能可得梁先生青眼,要说唯一值得说道的也就是他们学校是个省重点,可省重点并不稀有,怎么就落在他们头上?

不光学校,省市县也极重视,毕竟梁先生在港市名望声誉极高,代表了以后港资是否青睐他们这块土地的风向标。

专门协助申请了航线,修整了学校操场做停机坪,接待人员提前等在了现场。

烈风阵阵,隔离带内飞机停落,多少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飞机,此刻看着稀奇,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看。

远见从上面下来了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下飞机阶梯似乎不大稳,旁边西装革履的助理稍作搀扶,走至最后一截台阶,又有人上前询问了些什么,眉眼英挺的男人抬手回绝。

接待人员虽只是远见,就已经能从一章一程中感受到这位的距离感,对于即将面对的这位港市来的大人物更紧张了些。

“梁先生,您好。”接待的陪同的要员上前微躬身和梁青恪握手。

“您好。”

要员刚抬头就听梁先生开口,用的是普通话,有些口音,但听起来很温润。他心里松口气,看来梁先生为人很随和。

一路上,陪同团簇拥梁先生在校园逛,一旁有媒体按流程配合,适时拍照。

本都是陪同的大领导热情自顾自在讲话,可走到一处园林,忽听梁先生开了口:“我太太就读过这所学校。”

陪同人员恍然,怪不得,原来是这层原因。领行几人隐秘对视,眼神里皆有震惊复杂意味。

对这位大人物他们不敢有丝毫不慎,所以事先早就专门研究过这位生平,知道梁先生有位夫人,于前年过世,却从没有听说过梁夫人毕业于他们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