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眼,就见眼前那张英挺的眉眼此刻带着浓重的欲气,正望着她。

啊!

何棠吓了一跳,身体止不住紧绷。

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眉头轻蹙,哑着嗓音,“放松。”

“你出去!”何棠伸手推他,却发现手上没有什么力气。

此刻外面天已经亮了,何棠疑心他今天怎么得空,她不大想和他待在一起。

梁青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实她的心思也很好猜,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马上就走,你先睡。”他亲亲她面颊,而后起身。

何棠这才注意到他衣服早已经穿齐整……

禽兽!她默默将自己被推到腰际的睡裙拉起来穿好,身体慢慢挪到床的另一侧。

好在这样的日子大概不会持续太久了,想到昨天看到的报纸内容,她忍不住鼻子泛酸,她要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第59章 对立面

最近浸兰会上上下下在改组,上到堂会,下到账务,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以后生意不能光做港市的了,还要做内地,毕竟要适应新形势,与时俱进,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算什么?

这意味着作派也要改改。

陈洺问回了会里就去了书房,陈助见是他,着实愣了两秒。

但毕竟是浸兰会会长身边的助理,什么风浪没见过,快速收拾好情绪,恭敬问好后,轻敲了两下书房门请他进去。

将门关好,陈助呼了一口气。

自从何小姐,哦,不对,自从梁夫人那件事之后,陈堂主和梁先生大约是见了面下一秒就像是要打起来的程度。

这次忽然到访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好是别擦枪走火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在心里祈祷。

办公室门被打开又合上,梁青恪并未抬头,手中钢笔依旧在纸张上签着字,沙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倒显得刺耳。

陈洺问将手中的文件端正摆在他桌上,又往梁青恪那里推了推,以便他能看见。

梁青恪写字的手一顿,看到了文件顶端的大字。其实不用看,他知道是什么,无非是调查他的文书罢了。

“将她送回去吧。”陈洺问开口。

梁青恪笑笑,将手边的那份文件掷到了地上,这样平静的怒意大概表明他已经忍到极点,换做别的人早已吓死,可陈洺问没有,他只默默将地上文件捡起来,还掸了掸灰尘。

梁青恪视线慢慢移到陈洺问身上:“她是我的夫人,谈何送与不送。”夫人二字咬得重。

陈洺问手抵上桌子,几乎一字一顿,“你自己知道现在的处境,何棠于你而言不过是定时炸弹,她是不是你的夫人不好说,但一定会是你的罪证。”

“阿问,我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迂回了,说话这样好听。”对于他的一番话,梁青恪不置可否。

他自己不是圣人,诚然,陈洺问也不是,说这番话看似句句为他好,实则另有目的。

陈洺问手慢慢攥紧,他没读过书,只入过社会,讲事情从来不屑他们文人那套,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打到能谈为止。此刻却生生忍住,同眼前这位毕业帝国理工的高材生讲起了道理。

“两样都要,你要不起。”

“怎么要不起。”梁青恪面上淡淡,瞳孔轻遮望着陈洺问。

大概是上位者做惯了,他已然不再考虑二选一这样愚蠢的问题,只有懦夫和失败者才需要考虑。

港英撤港是迟早的事,他在英国读书,又在港发家,局势看得很清,也很早就开始谋划。

他们要查就查好了,真当他梁青恪是草包,留着把柄等着查?

“你不要害她!”陈洺问眼睛有些充血,怒目盯着他:“你与她不相配,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她在你身边有开心过吗?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要害她!”

“阿彪。”梁青恪忽然笑了,“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答,他自顾自开了口:“那天我们坐在海港边上,我就在想我们都是失了双亲的孩子,亲缘浅薄,既然浅薄何必还执着问名?”

就将“问名〞反过来换成“洺问”。

真遗憾啊,无论是阿彪还是陈洺问都只是轻率的决定,就好像是来到这个世上就不值得被爱。

可他其实曾经被大爱过,那个救了他的小姑娘,他想他应该冠她的姓氏才对,只可惜他不是清白人,怕脏了她的姓氏,也实在没有立场没有理由用她的姓氏。

他其实从来没有想知道过自己名字的出处,不过一个代号罢了,往文雅了说他也理解不了。意料之外,却也无可厚非。

陈洺问将文件又放回他桌子上,打定主意要梁青恪好好看看。

“我和你不一样,别将我和你比。”陈洺问自觉亲缘并不浅薄,至少他曾经是真的拿梁青恪当亲人看待的。

梁青恪比他大三岁,当时怀着孩童天然的孺慕之情,总把他当兄长,谁知却是场大错。

他宁愿当初那个打拳扛包生活贫困的阿彪没有遇见过梁青恪,宁愿舍弃这样的富贵做个普通人。

“我曾经钦佩过你,可现在想来是我识人不清。她不是你的附属品,她应该去读书,应该出去见世面,而不是被你关在家里再给一个所谓梁太太的头衔,这样的恩惠她不会想要。”

她不会想要……这样笃定,好像他多了解她一样。

梁青恪心底那股郁气忽然到达顶峰,他冷眼望陈洺问:“出去。”

陈洺问未动,和他对视:“你留不住她的,我知大陆那边要接她回家,我会帮她,你这辈子也别想再祸害她,你应当要悔改。”

说完,陈洺问转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