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种可能我都设想了。回家,又转院,或者想起来了,或者再也没想起来。

甚至我还胡想出一种根本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他看见我了。

当然,这种可能紧跟下来的就是,他想起来了,所以他躲开我。恩,这种可能太让人难受,还是宁可它不可能吧。要是他没想起来,那也。。。。。。嘿嘿,那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他我是见不着了,可答应了小哲爸妈,尽管提出了要走,家教还得坚持到月底才完。小哲不乐意了,不依不饶地:你这人太重色轻友了吧?吃完斋打和尚过了河你就拆桥。

我一听就火了,掉脸就走人。心想,我吃着斋了吗?我过了河了吗?这小子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哲就飞快地扑过来,抱着我胳膊:炮哥,炮哥,我错了,我不是不想看着你这么难过吗?

他说:我这段天天跟你在一快,真高兴啊,好象有个哥一样。我。。。。。。我舍不得你走啊。

我叹了口气,心软了。

他也学着我叹气:唉,你不知道,我就喜欢逗你。。。。。。

奥,我是上这来跟你逗闷子的?我又怒了,瞪着眼搡他。

他不为所动,八爪鱼一样地:其实你生气的样子特有意思,每次我看了这都扑通扑通地跳,我宁可你生气,宁可你拿着望远镜神气扒拉地象元帅一样,我给你当小卒子,宁可你气势汹汹地往对面扔石子。。。。。。我也不愿意看你这么心里愁眉苦脸地脸上还装没事人。

我愣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不信?他用两爪子拿我的手按在他胸口上:你看,都快跳出来了。没觉得吗?

没。。。。。。没觉得。

不可能啊,那再使点劲,他又加大了力气,西施捧心是的,鼓着腮帮子无比深情:你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啊,现摆现地你眼巴前就有一祖国的花朵,含苞待放。就等着你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小哲。

恩?

我吼:你他妈跟谁学的这套?!!!

他直眨巴眼:我自个天生就会。我拧着他手腕就把他胳膊扭背后去了: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松开他,他揉着手腕子:。。。。。。我把你这事贴到网上了,大家给我支的招。

什么?!!!!我下巴掉下来了,张着大嘴眼珠差点没从眼眶里弹出一米多远去。

他趁我失神,一个鱼跃就把我扑到床上,猴在我身上起腻,好象鼓足了勇气,大义凛然地:大家都说,我守在你旁边,应该牺牲小我,勇于献身,安慰你这颗破碎的心。。。。。。

我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把他呼啦到旁边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网上都什么人啊!这么不负责任。奥,你拿我开了涮,他们再拿你开涮,你傻子啊你,还真来。。。。。。

我按住试图再次靠过来的小倔驴子,跟他僵持了一会,忽然看着他也不气了,也不恼了。

我撒了手,随他去,跳下床,出来,到阳台靠墙根坐下来,掏烟出来不声不响地抽。

炮哥?过了好半天,他才在隔壁的窗户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做你的作业吧!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不停地吹着单音,怪腔怪调地。我觉得心里有那么个地方一点一点地疼了。

生活又跟以前没区别了。

所有的事,几乎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恩,几乎。因为毕竟是一年过去了。

往大里说,公司改制了,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是照开我的车,交租子,干活。老家给拆掉了,剩下来一些谈不上有市场价值的破烂堆在老猴的屋里。我整了整,该卖的卖了,三文不值两文的,该送人的送人。我想的也开,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留脑子里就够了,没必要非天天抱着。我妈过去了,我给她报了仇,又扯出一些恩怨。人和人之间还真是说不上来,也真复杂,可也真简单。一辈子,有太多过法,可仔细想想,又好象每一种过法也都大差不差。

往小里说,我当老板了,虽然是个二当家。二当家一般就是不管事的意思,你看猪八戒好吃懒做,什么事还不都帮主说了算外带忙得屁颠颠的。我这也一样,都三子两口子忙。好在忙得他们也乐,笑眯眯地,三炮豆浆店生意不错。再就是我多出了几个朋友,添了一个准嫂子。自己一进宫了,也算长了点见识。。。。。。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

再没。。。。。。别的什么。

腊八那天,攒了点钱,终于把我爸原来放别处的骨灰拿过来跟我妈合了个墓。老猴做的腊八粥,我搭下手包的饺子,还有一些我妈爱吃的东西,盘盘碗碗地摆开孝敬上。

我跟我爸说:爸,你就对不起了,我还真不记得你都爱吃些什么,就记得你爱抽大前门。

老猴笑:对,小时侯拍烟壳,你手上全都是大前门。清一色。

我把三支烟点上,插灰盆里。

老猴又从别人的碑前面拎过一只灰盆,把纸钱跟我均分了,一达一达地烧。时不时地我们发现除了阎王爷的头像,居然还有华盛顿和仿真四人头,不由地赞叹不已。谁说民间艺术工作者没有创造力?我看就旺盛的很啊。阴阳两界,说到底,活着的人还是在把死人的世界当成自己的世界。

烧完钱,我兴致来了,打算让我妈我爸也享受点过年的气氛,热络热络。老猴去看管理员给我爸的碑刻得怎么样的时候,我操起拨拉灰盆的小木棍放在嘴前,就开始献歌。

都他们爱听的歌,打小拳不离手谱不离口地在我耳朵边念叨大的,印在骨子上的痕迹,洗都洗不掉。这一开闸,就刹不住车了。从我为祖国献石油到骏马奔驰保边疆,从红梅赞到党啊亲爱的妈妈,从垄上行到长城谣,从爸爸的草鞋到南屏晚钟。。。。。。一直唱到天快黑了,风声呼啸。管理员过来上碑,活也不干了,不停地鼓掌,无比感动地说:小伙子,我今年春节晚会不用看了。他们现在也不上这些老歌了。在这看了这么多人来祭奠,纸扎的房子烧两层楼纸扎的轿车烧凯迪拉克的都有,我还真没象今这么过瘾过。

我那里还听得到这个,就顾着跟我爸我妈感情交流了。我爸还没碑,我妈的相片可在碑上慈祥地看着我呢。我拿手指顺着碑上刻下去的名字摸了摸,唱我妈最喜欢的雁南飞。那是我爸过去以后,她没事老看着我爸的照片哼的,后来日子沉了,打秤,她就不大唱了。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

刚唱了一半,老头就受不了了,直抹眼泪,吓了我一跳:大爷,您不至于吧,我这是唱给我妈听的,您哭个什么劲啊?

我这是风泪眼!老头白了我一眼,然后挥着手撵我:你走吧,你走吧,你再这唱下去,我这老身子骨受不了这刺激。

我谦虚地低下了头:我这也就业余水平吧,不过是投入了点。。。。。。

我知道,他说:我是怕马上天黑了,你把鬼给招来!

除夕那天,娜姐赶了回来,我和老猴上火车站接的人。娜姐看见我们挺激动,脸红红的,她说是让高辐射强光给晒的。出站排队的时候就不耐烦了,当时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一上车我才反映过来。她是卯足了劲就开始折腾。

老猴腾挪躲闪,奈何车里的地界不大,大概自己也有点来劲了,挺狼狈。最后恼羞成怒地:你还有完没完,亲一下还不够啊?

不够!娜姐答地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