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他往前看去,他刚刚有些大声吼的这个亚洲男生,左手一只袖管空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因为长时间靠着后座,塌成了一片。这人生得十分瘦弱,看着也就一米七三左右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一条手臂,看着格外的小,像是去哪个学校交换的高中生。

“靠,敢情后面那几个女人以为我在欺负一个残疾人。”世界在心里喊冤,他本还想解释什么,腿却不听使唤地冲向了厕所。

等世界“放空”了自己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那男孩还站在过道,眼睛半眯着,看着又快要睡着了。世界快步走进了他自己靠窗的位置,那亚洲男孩也跟在他后面坐到了座位上。

世界扣上了安全带,刚想为自己辩解。却一时间怎么也搞不清语法。“我不是故意的”翻译成英文,到底是I didn't do it 还是i don't want to do it......等他纠结来纠结去终于准备开口的时候,发现那男生早已经蒙上毯子呼呼大睡了。

靠,早知如此,当初就好好学英语了。自从上了飞机,一切都切换成了英文模式。每次说个什么都要想半天,时不时地还会卡壳,连点餐都要说英语,他觉得自己都憋得快要爆炸了。

世界看着身边蒙头熟睡的人,又想起他左手空空的袖管,难怪一直盖着毯子,估计也是不想被别人看见吧。“刚刚一时心急,说话大声了些,他会不会觉得我歧视残疾人。”世界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哎,不管了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他一把扯过毛毯,也开始睡了起来。

“Sir...It's time to fill out the form.”世界睁开眼,发现一个画着血红嘴巴的金发碧眼空乘递给他一张表,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他接过表,又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抠出了一支黑笔。

表上清晰地写着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 他磕磕巴巴地念着,“油诶死,咖死塌马死,波得儿......”念着念着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这应该就是之前李秘书跟他说过的入关表格吧。还好当时李秘书拉着他恶补了一番这表上的内容,他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人都在刷刷地填表,连一直致力于睡觉的隔壁男生也在奋笔疾书。

世界忍不住瞟了一眼,发现填名字的那栏,那个人写着GUIYE JI. 靠,搞了半天竟然是个中国人,早知道就不用一直说英文憋得那么辛苦了。GUIYE,世界在心里默念了一下,难道这个人叫龟爷,哈哈哈哈,这名字真是绝了。他想着想着,不自觉笑出了声。旁边叫龟爷的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低头继续填表了。

凭着残存的记忆,世界磕磕巴巴地填完了入关表,在最后那个入关金额那里,却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这表上分明写了不能带超过一万美金的现金,

这下可好了。出发的时候老爹换了八千美金让他带着,结果送机的时候林晚这小子又给他塞了五千刀,说是怕他刚去不知道怎么办理□□,钱不够花。这加起来一万三千刀,多的三千刀也不能扔了啊。

眼看着空姐收表格就要收到前面这几排来了,世界捅了捅旁边已经写完表在喝水的龟爷。“诶同学,要是带的钱超过了一万美金,会怎么样?海关会一个一个查吗?”

纪归野侧身看着问他问题的这个男生,他十分高挑,两条长腿卡在狭促的空间里,看着有点滑稽。关键是那一张脸,长得十分勾魂,剑眉配着一双深黑的眸,说不出来的英气。嘴角新增的一点胡茬,又添了几分男子气概。看他的穿着打扮,也像是个学生,约莫十八九岁吧。

方才纪归野已经听到他一个人在那里读表格,一口糟糕的发音引得他想笑又不敢笑。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第一次出国,以前都没有坐过飞机......”归野老老实实地答道,要不是姨妈天天打电话跟他念叨,说美国的学校如何如何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上海的。

虽然上海于他,也不是什么温暖的城市,但是毕竟,他十七年的人生都是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度过。不过与别人不一样的是,他从小就在寄宿学校,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寒暑假的时候,远在美国的姨妈会给他雇一个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不过自从归野上初中以后,就跟姨妈商量不要保姆了。姨妈的钱也是血汗钱,也要节约着花。

刚去美国的时候,归野的姨妈一句英语都不会说,连自己的名字纪春寒都不知道怎么翻译成英文。但是纪家人争强好胜的血统在那,她愣是凭自己的努力,学会了英语,还成了一名室内设计师。这个中吃了多少苦,旁人难以想象。这些年她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手供养着归野,还在波士顿郊区买了个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也算是在美国扎根了。

正是因为语言不通吃了不少亏,纪春寒从小就对归野的英文有着十分高的要求。从小学开始,就一直送他去的国际学校,接受双语教育。连圣诞节感恩节寄回来的礼物,也都是全英文的名著和电影碟片。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归野也十分争气,英语说得与美国人差不多,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托福也考了117的高分,又凭借极好的成绩,一举拿到了波士顿学院的通知书,让纪春寒在那一拨美国同事之间很是得瑟了一番。

世界听说这年头还有第一次坐飞机的人,不禁惊呆了。这年头,还有没坐过飞机的人?他从小就跟着他爹游遍了五湖四海。虽然英语不好,但每次出行都有李秘书跟着,倒也没遇到过什么难题。

他又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龟爷上身穿着一件耐克的体恤,配一条洗得有些褪色的牛仔裤,脚上的球鞋虽然也是耐克的,看着已经很破了,想必是穿了有些年头了。

这没坐过飞机的土包子,该不会是偷渡去美国给人家中餐馆□□工的吧。世界看着他瘦瘦小小的样子,脑海里不禁浮现了他一只手洗盘子的场景。瞬间他想到了白毛女,“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归野看着他一直没开口,又补了一句。“要是你担心海关会查,你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出了机场我再给你,反正我只带了两千美金在身上......”

世界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完了完了,绝对是去□□工的,说不定还是非法童工。他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万一到时候扯不清,把自己也卷进去国际偷渡案,麻烦就大了。老爹说了,不求他成绩多好,只要安安静静地毕业回去接管公司,就别无他求了。要是还没开学就被遣返,肯定会被他直接打死。

好不容易熬到飞机落地,世界站起来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空姐过来开了行李舱,一时间大家热闹起来,周围的人一边取着行李一边攀谈着,飞机里充满了回家的喜悦和初到异国的激动。

世界一手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地上,又把书包背在身上。转身看见那个龟爷正在吃力地拉着自己的箱子,但是他的箱子放在最里面,好像卡住了,他一只手怎么也拔不出来。

世界心想,之前骂我是混蛋的那群女人,这时候怎么又不见义勇为了。他让龟爷让到一边,一只手就帮他把箱子拽了出来。

“小心啊,我箱子很重......”重字还没说完,世界只感觉自己手一沉,箱子脱离了行李舱之后挂在自己手上好像有千斤。操,这人箱子里是装了铁吗,手都要扭断了。

可是装逼已经装到这一步,再换双手去提好像也不太好。世界故作轻松地将箱子放下,给了龟爷一个“小意思”的眼神。心里却叫苦不迭,手好像是扭了。还好李秘书坚持要在包里面塞一堆膏药,没想到第一天就要派上用场了。

第2章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下了飞机!世界舒展了下筋骨,深吸了一口早上微凉的空气。此刻已经早上七点半了,这波士顿的海关,果然是出了名的又慢又??嗦。队伍一眼望不到边,像一条长虫一样慢慢蠕动,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世界了。那个安检人员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在他身上摸了又摸,弄得世界很不自在。他强忍着饥饿,任由那个黑人大哥揩油。真是的,难道还能裤裆藏雷不成吗?

好不容易安检完,又是海关的各种问话。好在世界已经在来之前背得滚瓜烂熟,“I\'m from China. I\'m a student at Boston College, majoring in finance. I don\'t h□□e any relatives in the U.S and I will live in the dormitory.” (我来自中国,是波士顿学院的学生,专业是金融,我在美国没有亲戚,以后会住在寝室。”

那个海关大哥挺着大大的啤酒肚,看着起码得有两百斤。他看见世界像念经一样背完了这段话,中间都没有喘气,笑着安慰让他relax。

刷过了十根手指的指纹,又拿了自己的行李,终于顺利地出了海关。世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查到多带了现金哈哈哈哈。他思忖着,反正老爹也不知道我多出来这五千刀,又可以浪一阵子了。

他爹夏平现在虽然是夏平建材有限公司的老板,身价早已过了千万,却还是忘不了以前那些穷困潦倒的日子,吃穿用度都极为朴素。这次他将夏世界送到美国来念书,一是想锻炼他独立生活的能力,学点本事以后继承家业,二是希望他知道钱的来之不易,学会勤俭持家,以后才能把生意做大做强。

世界想到老爹的谆谆教诲,又看了看自己这一推车的行李,果断伸手拦了一辆的士。他刚要提起一只箱子往后备箱塞,却发现手使不上劲来,刚才怕是真的扭到了。那司机见他半天没有装好行李,下车三下五除二地给他全部都塞了进去,操着一口浓浓的印度口音英语说,可以出发了。

世界在背包了翻出了学校的地图,地址早已经用红笔圈上了。他把地图递给司机,佯装淡定地说,“Address.” (地址)他英语渣到不行,估计连吵架都吵不赢别人。但他早在来美国之前就想好了应对策略,能少说就少说,能用一个单词解决的事情,绝不说两个单词。

还好这司机也不是个健谈的人,看了看地址之后就一路无言地开着车。世界看着车窗外,金发碧眼小麦色皮肤的女子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星巴克有说有笑地。还有绿皮火车在轨道上慢悠悠地哐当哐当行驶着,遇到红绿灯竟然还要停下来,让车辆先走。这是个什么奇葩设计?

还没来之前,李秘书就整天给他洗脑,说波士顿是如何如何地美,既有人文历史,又有现代建筑。不仅名校云集,哈佛MIT的校园随时开放,还有贝聿铭大师的众多建筑可以瞻仰。李秘书本人就是在波士顿念的书,只不过他专业太偏,在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了几年钢琴,回国发现男钢琴老师并不吃香,便进了夏家的公司,一干就是十几年。

司机转弯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座大门前。灰白大理石的墙,黑色的铁栅栏校门敞开着,高度大约不到两米,墙面上紫红色的字体,赫然写着Boston College (波士顿学院),一点也没有世界想象的辉煌大气。

“65 bucks,please!” 那司机看他半天没有掏钱,只是盯着校门发呆,催着他给钱。

什么,65刀,换算成人民币,65乘以7,岂不是四百多块了。世界肉疼地从钱包掏出一张100的纸币,第一次感受到了资本主义的剥削。那司机第一次看到这样大面额的美金,露出了一个微笑说,“You Chinese are rich people. ” (你们中国人真有钱)

世界接过他找的三十五块钱,想了想又抽了十块钱递给司机当小费,毕竟这几个箱子都是他在搬上搬下。

司机接过钱满意地绝尘而去,只剩下世界和他的三个箱子在门口呆呆地站着。这,怎么和电视里看的国内大学迎新不一样呢?学长学姐呢?迎新标志呢?他看着人来人往的校园,不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儿,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自己又累又渴,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打开手机想查地图,却意识到还是国内的手机卡,根本没有信号。世界有些绝望地立在门口,这来美国第一天,怎么就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呢?也许老爹是对的,说不定这次真的能脱胎换骨呢......

他正望着三个箱子一筹莫展,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已经肿起来一片,扭伤得好像还挺严重。前面学校巡逻的警车忽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两个穿着警服模样的中年白人大叔二话不说地就将他的行李一股脑儿全搬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