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1 / 1)

北楚与都城相隔万里之遥,这一去山高水远,气候恶劣,北楚人又是不好相与的,只怕她注定客死异乡,今生再也见不到萧彻一面了……

她仓惶地跪在地上,伸手徒劳地去抓他的衣角,哀哀地道:“不要,不要赶我走,萧彻,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别赶走我,我不要去和亲,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乖的……”

“若你留下了,那我怎么办呢?”

忽然听到女子娇媚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姬乐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彻的怀里,柔若无骨的柔夷攀附着他,勾起唇角,眼神挑衅,颈侧的吻痕昭彰着二人非比寻常的关系。

“公主,如今殿下已登大宝,你便再无利用价值。我隐忍多时,你如今也该让位了。我们两情相悦,你何不成全呢?”

“至于和亲之事,”她眸光微转,勾起唇角,幽幽地道:“你若是真心爱他,就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吧,这也是你唯一的价值了。你这一身娇养的皮肉,皆为皇室供养,如今,也该到了回报的时候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敲骨吸髓,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再弃如敝履。

“不……不要……”

她冷汗淋漓,猛地睁开眼,尖叫着从床上坐起。

甜腻的熏香钻入鼻腔,脑袋是昏睡初醒后的晕沉发胀。

昏睡?原来只是一场梦……

她刚松了口气,余光却忽然瞥见站在床边的姬乐!

她笑意盈盈,微微俯身看向她道:“公主,您醒了?”

颜嘉柔面色骤然间惨白,拥着锦被往后缩:“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殿下今天太累,恐怕不能过来了,我怕公主空等,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映雪知道我是来替殿下传话,便让我进来了。”

她说着撩了一下发丝,状似不经意地露出颈侧的一枚吻痕,轻轻叹息了一声,颇有些苦恼的样子:“殿下今日必然是累着了,将我好一通折腾,公主,你近日是不是饿着他了?所以他才这般……”她脸色微红,露出极为羞赧的小女儿情态:“却是苦了我……”

颜嘉柔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哆嗦着唇瓣道:“你……你说什么……”

眼前姬乐颈侧的吻痕与梦境中的交叠,一瞬间梦境与现实的界线变得模糊。

脑袋一阵阵发晕,沉得厉害,连眼前所视之物都开始出现重影,她模模糊糊地看到姬乐退了出去,一张脸在周遭光怪陆离的景象中变得扭曲,连声音都尖锐而诡异,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笑声。

这一切都像极了一场噩梦。

头疼欲裂,颜嘉柔痛苦地捂住脑袋,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姬乐走出承欢殿后,低头捻了捻指尖残留的香灰,又放在鼻端轻嗅了,依旧是甜腻熏人。

这是太子给她的“拈妄丝”,点燃后久闻能让人陷入梦境,将心魔映射入梦中,而且时间一长,容易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极易受梦境影响,认为心中最惧怕的事极有可能真的发生。

“拈妄丝”与颜嘉柔平时所用的熏香味道接近,映雪隔段时间就会从香典署领取香料,而要骗过映雪,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于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颜嘉柔头脑简单,从小无忧无虑,顺风顺水,唯一的心魔无非是以为萧彻对她不过是利用,真正所爱的另有其人。

所以她会梦见什么并不难猜,而她故意在自己的颈侧掐出一道印记,让她误以为是吻痕,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番刺激之下,她自然神思恍惚,煎熬痛苦,这个时候太子再劝她,必定事半功倍。

毕竟,她对萧彻的喜欢,其实也肤浅的很,负隅顽抗不了多久的。

萧珏进去时,房中的熏香已经燃尽,香炉旁积攒了长长一段香灰,蜿蜒呈蛇形。

颜嘉柔斜靠在床栏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

短短几日,她的脸已经瘦了一圈。

五官的精致被凸显出来,愈发美得惊心。

只是脸上的神情仿佛哀莫大于心死,眼神怔怔的,空洞而死寂,像个毫无生气的美丽假人。

萧彻皱眉,只觉心中一阵痛惜,他自然不忍心颜嘉柔伤情至此,只是为了帮她斩断和萧彻的孽缘,也只能如此了!

说到底,都是萧彻害的。

他带给颜嘉柔的伤痛,他往后自然会千倍百倍地帮她讨回来。

思及此,他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抬手抚上她的脸侧,叹息道:“嘉柔,怎么瘦了这么多……”

颜嘉柔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凝滞在他的脸上,似乎许久才认出他来:“太子哥哥,”她道:“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太子哥哥说,我会帮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不,你帮不了我,这件事谁都帮不了我……”她兀自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道:“萧彻很快就会不要我了……用不了多久,等他登上大宝,我再没了利用价值……折辱和报复也早已足够……他就不会再对我假以颜色了……他会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对,他喜欢的是姬乐,青梅竹马,他们何尝不是青梅竹马……”

“姬乐从小就照顾他,他待她原本就与旁的宫婢不同,太子哥哥,你说的对,只怕男女敦伦,也是她为他启的蒙……因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脖子上……”

瘦削的肩膀轻轻颤动,她到底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只是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太子哥哥,我想回到从前,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如今的每一刻,于她而言,都像是生不如死。

心像是被剜去一块,血淋淋地敞着窟窿,迟迟不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

那个可怕的梦境、姬乐颈侧挑衅的吻痕、竹林所闻、阁楼所见、二哥的信、花遥的信物……

都像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匕首,深埋入她的体内,一遍遍地来回翻绞,不啻于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

她急于寻求一个解脱的方法。

如果喜欢一个人便要这么痛苦,那她便不要喜欢了,再也不要了。